噩梦
……十五……哪年哪月的十五日?思及此,平宁乐猛的打了一个喷嚏,惊悚地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不,不是噩梦,就是现实,她就是从九幽冥泉爬了上来,回到了过去,不然怎么一觉起来,她能连今夕是何年都不知道?梦魇哪有这么大的威力。
平宁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似是十二三岁的样子,再抬头望向月亮,她只觉得月色清冷,寒冷入骨。她很想立刻跑进屋抱着阿娘撒娇,说自己害怕,可是她不能,她必须缕清自己的思绪,为日后做打算,她不能再做那个倒在子午道边的娇小姐,她要揭穿这一切的阴谋,她要让父母兄长命百岁。
平宁家只能名垂青史,绝不能遗臭万年!
可是,她该怎么做呢?她能做些什么呢?
那个她,直到死,也不知在背后设圈之人到底是谁,只知平常对她很慈爱的皇帝舅舅,冷眼旁观,顺水推舟,将她们一家一网打尽。那个经常来国公府看望她,喜欢给她惊喜的三皇子殿下,除了让贴身小厮送来一纸退婚书,再未有任何行动。
皇上年逾四十,正当壮年,整个朝廷都在他的把控之中,他同他的五个皇子,看起来也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权力的漩涡下,一切都只是暗潮涌动。不进入其中,如何知道水流方向?不待浪翻起来,如何知晓谁明谁暗?
平宁乐的手顺着秋千架缓缓下滑,她疲惫的蹲到地上,望着院子里随风摇摆的牡丹花海棠花,感到些微的绝望。她好想把这些事情告诉阿耶阿娘,让他们留个心眼早做准备,可是她也知道,以阿耶阿娘对皇帝的忠诚和信任,绝对只会把她所说的一切,当成真的,梦一场。
不,我不能泄气。
平宁乐抬手使劲地抹了一把脸上泪水,似是要把自己所有的怯懦都抹除干净。她从地上站起,面目肃然,眼神充满狠厉。她不要再犹豫,不要再惶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怎么说,从今天开始,她要读书,要习武,她要先努力把自己提升到,可以参与朝堂可以洞视阴谋的地步。
等天亮,她还要先了解一下现在处在何年何月,她还有多久的时间,为平宁家即将到来的、或许会到来的灭顶之灾,做准备。
“谁?你是谁?为什么要站在我家小姐的院子里?你再不说话我就喊人来抓你了!”
背后传来一道颤抖的声音,十分熟悉。平宁乐揉了揉眉,扭身望去,无奈道:“桃枝,是我。你给我说话的时间了吗?”
月光照在平宁乐的身上,给她镀了一层银光。桃枝总觉得,此时的小姐,浑身透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慈悲、隐秘之感,她咽了咽唾沫,问:“小姐,您怎么在院子里?您不是怕黑吗?奴婢送您进屋吧。”
“桃枝,你要睡吗?如若不睡,陪我坐会吧。”平宁乐又坐回秋千上,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桃枝一同坐下。
桃枝迟疑了一瞬,她咬了咬嘴唇,还是在小姐那平淡无波的注视下,拘谨地坐了上去。
她跟小姐同岁,同小姐一起长大,她的母亲是小姐的乳娘。虽说她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只是个奴婢,但是小姐一直以玩伴待她,让她同她一起用餐、读书、玩乐、学习女红。她不会也不敢依此就忘掉了自己的身份,但也很少在小姐面前束手束脚。毕竟小姐真的脾气很好,很可爱,很娇,她很喜欢她的小姐。
只是今晚的小姐,她实在觉得不对劲。小姐身上那种在宠爱中长大的娇气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沧桑和理智。她突然想起下午小姐拽着她的手说的话,还有她刚刚梦中的情形,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平宁乐感受到身边小侍女的颤抖,她疑惑地问:“桃枝,你怎么了?你若是不舒服,就去睡觉。我自己坐这里就行。”
“小姐,若是以前,您是万万不会独自一人坐在黑夜里的,您会撒娇喊奴婢陪着你的......”桃枝带着哭腔小声地说,“您下午到底梦见了什么?奴婢今夜好像也做了一个噩梦。”
平宁乐低头默不作声地倾听着,她轻抚着桃枝的背,为她的小侍女顺气。
“我梦见自己躺在路边,浑身赤/裸,满是伤口,两个好像穿着官服的男人站在一旁狞笑,而小姐您,您,”桃枝抖得更狠了,她急促地说,“虚弱地躺在旁边,穿着一件灰色的,像是囚服一样的衣服。”
“然后我……”
平宁乐骤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