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空气闷热，不见月明。

大殿亮如白昼，底下不知是谁漏了一泡黄汤，骚腥味充盈在各人鼻尖。

太监宫女忙抱来数个香炉，唯恐贵人闻到不雅的气味。

再有铁卫半是强硬、半是客气地请王爷出去，同时李家刀器折断声不绝于耳。

整个大殿似是在上演一场拙劣的戏。

叶茶作为新上任的侍卫，自觉地走到乌言雪身后，从上往下看着这一场闹剧。

纷杂思绪若风般穿过她的身体。

她同李家人比试当然不是偶然。

李家骄横跋扈，每月按时带着刀挨家挨户讨“头钱”。

普通人家纵然不想，但怕惹事，咬咬牙给就给了。

可贫苦人家从哪里能掏出这一笔钱呢？

叶茶追着一个练剑的好苗子路过，看见一户贫农被逼得走投无路，便顺手把几个李家人打了回去。

不料在交手过程中，她竟依稀看出一点熟悉的功法来。

一股巨大的愤怒与毛骨悚然感顺着叶茶的脊背往上爬。

一场意外的大火，烧焦了书阁里古今所有典籍，烧死了师父，烧没了昆吾。

她本以为所有剑法，都被烧成了一捧灰烬，只留在她的脑子中。

可是为什么一个学刀的门派，竟融汇了昆吾的剑法？

剑术逐渐没落，又还有谁会记得这些它们？

叶茶收回思绪，看着下面的李家人嚎啕大哭。

我要查清楚。她想。

乌言雪侧过头，忽然开口：“叶侍卫，追杀你的人已经被捕，你怎么还是这么愁容满面呢。”

叶茶的脸上空白了一瞬。

随即，她整个后背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热汗，尚未明确的阴谋诡计暂时被抛掷脑后。

乌言雪此人既高傲又凉薄，不屑于与不相干的人说话。

当初还在昆吾学剑，他最为生机勃勃的时候，也不过因为某个师兄挑衅，给人冷嘲热讽一番罢了。

或许他会因为救命之恩而特许叶茶成为他的侍卫，但为什么他要特别关注身边一个小小侍卫？

早在乌言雪说完的一瞬，叶茶便反射性地崩紧身体，腰部微弯，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下一秒叶茶便意识到乌言雪是在对自己说话，只好僵着嗓子，“属下只是意外，为什么李家庄会有昆吾的剑法？”

逆着光，叶茶看不清乌言雪的神情。

因为乌言雪没作声，她甚至在怀疑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太小了，犹豫要不要再重新说一遍。

叶茶还在纠结，乌言雪却顺着刚才的话头，补上了一句话：“既然此事关乎昆吾，便由叶侍卫调查。”

奇异地，或许因为叶茶曾经和乌言雪有过多年的相互作对历史，此时她竟理解了乌言雪为什么把李家人交给她的原因：

乌言雪要什么就有什么，哪怕是自己已经玩腻了的东西也不准别人染指。恐怕他是把昆吾划为自己的地盘，占有欲又升起来，看别人拿到他的东西不爽了。

叶茶睁圆黑白分明的眼睛，表情还没来得及换——反正她在乌言雪后面，乌言雪看不见她的脸——语气已经感恩戴德起来：“多谢陛下。”

余光中，她瞥见刘锦贵像是在牙疼。

要审问李家人她就得进诏狱，诏狱里面的秘密数不胜数，非皇帝亲近信任的人不能进去。

可是乌言雪不在乎这些，叶茶便当作不知道。

“叶侍卫，你下来了，怎么你们掌门却还缩在山上吗。”乌言雪又张开他那张口。

叶茶将快要脱口而出的“放屁”艰难地憋了回去，搪塞他：“掌门她一向痴迷练剑，现在仍在闭关，暂时不会出来。”

毕竟她还有求与乌言雪，不好和他对着干。再说宗门解散，说出去怪丢人的。

常人听见这话，应当都会跳过这个话题。主角都不在这里，他又要说给谁听呢？

然而乌言雪阴险狡诈，脾气不见得怎么好，脑子更是与常人不同。

“你应当知道，朕于你们掌门之间有些许……矛盾吧？”乌言雪哂笑一声，玩味地选出一个字眼。

叶茶忍着拔剑的冲动，“知、知道。”

乌言雪肤色苍白，唇珠却是艳红的。

他转身，直直看向叶茶，阴恻恻地说，“你最好写信告诉你们掌门别下山。不然等朕找到她，朕玩死她。”

叶茶静了静，艰难问道：“属下能问问，要是您找到了掌门，您会怎么‘玩死’她呢？”

乌言雪眼眸眯起，漫不经心，“朕贵为皇子，不管别人背地里怎么想，明面上皆对朕毕恭毕敬、奴颜婢膝。”

叶茶干巴巴“啊”了一声，作为回应。

“她是唯一一个如此侮辱、欺骗朕真心之人。”

叶茶拧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