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声张

直到山水公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九月都没缓过神，春竹个头不算高，力气却不算小，与她拉扯了好一会儿，最后竟直接将九月扛在了肩上，七弯八绕地将她带进了府中一间房子里，又让另外两个丫头出门请大夫，将一身粉嫩的衣服递到九月手上。

她长了一双大眼睛，语气也温温柔柔的，“今年的天总多雨，路上多泥泞，姑娘的腿不方便，一会儿水打过来，我替姑娘擦擦身子。”

“不……不用，”九月眼神躲闪了一下，见一盆盆热水往里屋端，眼底添了几分慌乱，“我自己来就行了，不麻烦你……”

春竹没再勉强，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怕她逃了，直到九月沐浴完，又在里屋磨蹭了好一会儿，慢吞吞走出来时，她还亮着一双眼睛等在那里。

大夫恰好在此时敲门，看了几眼说是折骨了，用带过来的竹夹合着兽皮替她固定在小腿上，又说她清瘦体弱，开了几道调养的方子，便不再过多逗留。

春竹听得认真，恭恭敬敬地将大夫送出门，才又将门合上，对九月笑道，“还好并无大碍，只是这天又下起雨来了，今日姑娘就先在府上歇息，对了，姑娘家是哪儿的？叫什么名字？”

九月抿了抿嘴，“我叫九月，家在城西……”

“城西哪里？”春竹又追问了一句，“方才看你腿上还有几处擦伤，沾了水怕是不好，你细说说，我明日那排马车将你送回去。”

明日……

也不知道瑾瑾那小家伙知不知道去找李老头，不过听说这次布施持续整整五日之久，大概率他们也不会回城西破庙里了，九月思索了一番，便对春竹说道，“将我送回今日施粥的那条街就行了。”

春竹愣了一下，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问下去，低头看了一眼大夫开的药方子，只道，“方才还听他们说，小公子今日将淮花巷弄得乱七八糟，也难怪你会受这么重的伤。”

九月只笑了笑，“山水公子也是不小心。”

春竹却扑哧一笑，“山水公子？你怎么也这样叫他？”

“我听她们是这么叫的，”九月疑惑地看着春竹，“难道还有别的名字？”

春竹却笑道，“你听她们乱叫，小公子叫林景幽，那些丫头都是府里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不认得这个幽字，便将他拆开念作山水，就一直叫到了现在，也对亏小公子脾气好，从不与她们一般计较。”

原来是这样，难怪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春竹也只是笑，又同九月笑说了一会儿，看她安分了不少，便没再多逗留，替她拿了些饭菜进来，才抬脚离开，说是去看看老祖母，等晚些时候再替她端药过来。

九月瞪着滚圆的眼睛看她离开，三两下将桌子上的饭菜吃了个干净，想着也不知瑾瑾小丫头有没有吃顿饱饭，未免有些惆怅，托着腮重重的叹了口气。

天色已经黑下来，屋外又是连绵的雨，既然春竹那姑娘说了明日送她回去，也只能耐着性子等明日了。

她蹙着眉头又叹了口气，冷不丁看到廊中烛灯隐约亮着两点冷光，眼睛也跟着亮起来，拖着一条腿挪到屋外的宽廊中，果然看到两只小小的萤霜。

这是一种南晋国的小虫子。

以前阿娘还在时，家里没有烛灯，便常常抓一些这样的虫来照明，她小时候贪玩得厉害，每次衣服都破破烂烂的，阿娘便每晚都要在萤火下替她缝补衣服。

她摸着身上这身衣服，抓起脖子上那块小小的玉佩。

自从阿娘走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穿这么新的衣服，阿娘不在了，村里的婶婶伯伯也不在了，一夕之间的血染村落，她跑到靖宇朝境内时，身上便只剩下了这一块小小的玉佩。

靖宇朝也有这样的小虫子，叫做萤火虫，两者多有相似，可惜萤火虫却小很多，光也昏黄发暗，没有萤霜那般明亮。

从边境走到洛川的这些年，她见过许多次萤火虫，却几乎没再见过萤霜，没想到今日竟在京中的将军府里见到了。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九月惊了一跳，立刻转过身来，还没看到人，就听一个声音先传过来，“伤还未好，怎么走出来了？”

那声音带着慈祥，很是好听，虽然不似阿娘，却同阿娘一样温柔。

九月顺着烛光望过去，恍惚间看到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出现在宽廊另一边，身边有几个姑娘陪着，春竹端着一碗汤，安静地跟在身后，见九月愣神，开口提醒了一句，“这是林府的老祖宗，小公子的祖母。”

九月这才行了礼，心中有些慌乱，连动作都显得笨拙，老祖宗却并未在意，反而伸手过来扶她，见她是在看那两只萤火虫，脸上划过了一道不易捕捉的喜色，“你也认得这些小虫？”

“小时候见过几次，”九月如实答道。

老祖宗被带起了兴致，让身边的丫头将九月扶回屋子里，才慢慢说道，“这不是中原的萤火虫，而是南靖边陲的萤霜虫，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