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梦
沈澜说的不错,方家确实意中孟姑娘。
姑母一直与孟夫人交好,所以想亲上加亲。但孟夫人却是要先问过女儿意见,此事八字还没一撇。
虽然自己把方靖宣议亲一事挂在嘴边,却从未提过对方姑娘是谁,只说还在相看。乍听沈澜道破,故有此问。
但话一出口,方明毅就觉得多余问。
沈澜与他相熟,猜也能猜到大概。而且手底下影卫那么多,什么事查不出来?他知道一点儿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居然会主动过问。而且关心的对象更像是……孟姑娘?
方明毅的八卦之心一下就跳动起来。
忽然想起谭飞前阵子刚到西北,找他问及云神医去向。得知是回春风谷替孟姑娘诊治后,还玩笑说沈澜与她旧情不浅,并借此吊他胃口,想敲诈他两坛好酒。
当时他没答应,更没当真,以为是在诓他。现在看来,莫不是真有这回事?
想到这里,方明毅嘴比脑子快地问出了声:“是又怎么,舍不得她嫁啊?”
沈澜皱眉盯向他:“你在说什么醉话?”
方明毅看到他那双冻人的眼,突然就醒透了,默默在心里打了个冷颤。也忘了接着调侃打趣。
沈澜将折子抽出,摊开后又再递回给他:“授封礼后的宫宴,陛下意在替我相看。这是拟定的名单。”
方明毅接过。这时才反应过来,不是常人是什么意思。
倒也怪他,打了这两年仗,竟忘了陛下之前就给沈澜赐过三次婚。他的婚事,哪里轮得到他们操心?
沈澜见他心思跑偏,指尖叩点纸面:“她也在。”
方明毅低头,视线扫过忠勇侯府孟家嫡女几个字。
忠勇侯府孟家若是笼统说来,可以从孟老侯爷往下算三代人。孙辈里倒是有好几位姑娘,但若加上嫡女的头衔,指意便很明确——孟清欢。
也正是方靖宣预备议亲的对象。
沈澜紧接着又道:“宫宴由方贵妃操办,名单也是她拟选。既然有意与孟家结亲,贵妃定不会将她呈禀节外生枝。所以十有八九是圣上临时所添。”
方明毅皱起眉头:“所以选妃就是走个过场?陛下或许还是会赐婚?”
沈澜默认。方明毅低头看了看名单上的其他名字,大都背后牵扯众广。也就孟姑娘可称良配。
他将名单递回:“你就定下孟姑娘吧。靖宣毕竟年纪小,再慢慢相看就是。”
沈澜信手将名单投入供暖的炭盆。火星迸射,跃发出半尺高的焰舌,将忠勇侯府孟家的字迹吞卷,顷刻成灰:“孟侯爷曾求过一道圣谕,准其爱女自行选婿,所以我与她不会成。”
孟姑娘可自选夫婿,跟你和她不会成,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方明毅脑子还没转过来,也没来得及问,沈澜便取了架上的佩剑径自离开:“这姻亲确实有利无弊。方家若真有意,最好赶在名单公布前定下。日后再提,有赐婚这一层倾向在,只怕圣上与方贵妃会生芥蒂。”
方明毅最烦动脑子想这些利啊弊啊的,索性把这事丢到一边。朝向已到帐门的身影问:“你去哪儿啊?”
沈澜步履未停,语气自然:“去个地方。劳烦方将军提醒流云罚抄百遍。”
流云是沈澜的近卫,今夜与方明毅的亲兵斗酒,立下过输了罚抄的令状。以他的酒量肯定早已不省人事。
带句话也不是难事,方明毅顺口应下,前往逮人。
沈澜的语气十分自然,方明毅还以为他答的是去巡营,去散步。又被后头那句吩咐转移重点,听了就过也没在意。都快走到了才忽然觉得不对劲。
不是,他要去哪儿?……个地方是什么地方啊?
他赶忙跑去马厩,却还是晚了一步,被告知人已离营。
沈澜的坐骑离弦是匹千里良驹,他的骑术又是大胤最佳。塞外地势复杂,实在是想找都没地找。
方明毅在心里斥骂他不要命。转念一想,大概是为选妃之事想要发泄,又立马心软。
叹了口气,抬头看天。
不知鹿鸣是不是也在望月。儿子最是黏她,应该都早早歇下了。
当年她说他福气大,他还不信。现在想想,媳妇孩子热炕头,哪样不是福气?
能当个常人还真挺好的。
不过今晚他是没炕头了,在沈澜全须全尾回来前,他估计都没得睡。
想想又觉得这样不行。怎么能只有他一个人承受这份提心吊胆的痛苦呢?
流云他也不指望,一喝喝一碗,一醉醉一天。一时半会也说不了话。
于是在吩咐人替沈澜备药后,大步流星去了谭飞帐中。
*
离弦蹄不点地,疾驰无歇。
载着主人越过旷野,跨过浅河,最终停在断崖路尽之处。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