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墙
是面带标准式淑女笑容,声音似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只是小小谢礼,你们要了又不会少块肉。”
“不行小姐,大人发话绝对不收任何贿赂。”国公府的侍卫目视前方,一脸正义凛然。
宋槐哑然,知道这些人真的是个犟种了,平息心头恼火,和善道:“行,行。我不打扰你们了,卫八,抬走。”
卫八叫苦连天起身,喊着其他七个兄弟抬箱子,左摇右摆地走出国公府侍卫的视线后,就见他家小姐拐了个弯儿,钻到巷子里。
小姐这是做什么?卫八心中郁闷,还是招呼着兄弟们跟上小姐步子进小巷子。
宋槐在巷子里走了段,看见来自别苑伸出来的枝桠绿叶,叶形呈椭圆,她抬头一看,发现是棵格外粗壮的槐树,只是毛发稀疏,褐色枝干交错遮住半边天际,挂着几片晃晃悠悠的叶子。
她估摸着,是这里没错了。
“卫八,去找个梯子过来。”
*
岑聿处理完手头事情后,便回到自己的院子。
他离得越近,越感到不对劲。
院子里传来乒乓的沉闷响动,像是有大物件重重砸落在地里。
元宝又在搞什么东西?
岑聿右手握在唇边低低咳嗽两声,蹙眉推开院子的门,看清眼前景象后,忽然沉默了。
元宝不在,但有四口箱子偷摸翻进了他的院子,还有位姑娘被槐树的延枝遮住半张脸,正趴在墙头往里瞧。
顿了一下,岑聿走过去。
“宋姑娘,翻别人家的院子,寓意何为啊?”岑聿仰头看向宋槐,声音清冽,夹杂着一丝无奈。
宋槐站在梯阶上不稳,两手抓紧石缝,半个身子都伸进岑聿的别苑,偏偏面上极为淡定,友善地笑。
“岑聿,我这次不是来找你帮忙,我是来和你交朋友的。”
岑聿面色没有丝毫波动。
呵,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强买强卖似的交友。
宋槐继续谆谆善诱,“俗话说得好,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和我交友完全不吃亏!”
“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岑聿道。
“没关系呀,你把我当成男人也行。”宋槐即兴给他展示,把声音压的低沉,“嘿,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哥们。”
“……”岑聿不想和她在这个离谱的话题上聊,转回正事,“你的谢礼拿走,我真的不需要。”
“那里面装的是上好的药材,哥们尽管拿去。”
岑聿闻言,耐心纠正,“我不是你哥们。”
“行,你是我的好朋友。”宋槐笑道,语气里带了几分认真,“真心的,我希望你身体可以好一点。”
前世二人都死在元启二十二年的冬日,这一次或许宋槐能摆脱那样的命运,可岑聿的病谁也无可奈何。
宋槐可以看见他未来的命运,不免有些可惜,岑聿青年才俊,政绩斐然,是燕朝不可多得的大厦栋梁,偏偏短寿促命。
岑聿与宋槐目光相汇,她的神色里是岑聿看不懂的复杂,她似乎在同情自己?
奇怪。
二月煦风拂过树梢,扬起少女碎发飞舞,眼下太阳将落未落,少女站在微光里笑,眼眸诚挚明亮地看着他。
一切安静得不像话。
岑聿移开眼不再看,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微缓道,“你——”
随后,他往下的目光一顿,看见了松软泥土上,箱子底下被摧残的花。
绿枝嫩叶被箱子铜块镶边的角压弯,粉白芍药的花骨朵沾了泥屑,恹恹垂地,几片花瓣飘落。
“你压坏了我的花。”
岑聿抬眼,眉眼间似覆了层霜,语气也带着冰渣,一字一句说道,又恢复成不近人情的模样。
“嗯?”宋槐顿感不对,身子探前往箱子的方向瞧。
她抬不动箱子,就让护卫扔的,可能他们没注意就……
“对不起!”为了表示诚意,宋槐还没看清立马合手道歉,没注意自己本就站不稳的身子,梯子摇晃起来。
宋槐反应快,立马挥舞着双手勉力保持平衡,仍旧无法改变摔下去的命运,这时往哪摔就很值得考虑了。
外头是侍卫的急切呼喊,里面是岑聿的死亡凝视,极限二选一的情况下,宋槐选择往外倒,却在惊呼中像只大扑棱蛾子摔进岑聿的别苑里。
宋槐下意识闭上眼,可落地后不敢睁开。
她没有像预料中趴在地上。
她的脸颊贴近柔滑衣绸交叠的纹理,感受温热的触感,连带若有若无的檀香,她好像……掉进谁的怀里了。
至于是谁,不言而喻。
院墙上又趴了八个脑袋往里瞅,叫声此起彼伏地呼唤小姐名字,岑聿松开扶住宋槐的手,退了一步,皱眉整理自己被弄皱的衣襟,有泥点溅在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