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英豪
大明崇祯三年,
仲夏日,
艳阳天,
午时二刻。
京师天字大牢两旁的路上,人山人海。
细密绸缎、华丽锦衣和简朴麻衣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有斑白的胡须;有青年的壮汉,甚至有尚未束发的童子坐在大人肩上。
形形色色的众人,唯有一点相同,那就是大家的脖子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抻直了一样。
一些人低声交谈着,更多的人则是高声叫喊怒骂着。
“这次要杀的不是在辽东抗金的袁督师?”一位青年女子轻声问道身边的男子,生怕让那些高声叫喊的人听到。
“是啊,”妇女身边的男子低声着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右手不太自然的捋着不算茂盛的胡须。看他的穿着打扮像个学堂里的教书先生。
“他不是阵杀了奴首努尔哈赤?怎么落得如此下场?”另一个年轻的后生也好奇的问道。
“罪过,罪过。”身边一位老和尚双手合十说道。
“他杀了奴首不假,而且去年十月奴兵犯境,攻破喜峰口,直指京门城下。袁都师奉圣旨回兵驰援京师,解了京城之围,按说应于社稷有功,这次不知犯了何事,竟要被磔杀于这京师菜市!”教书先生低声说道。
身边一名大汉不满的大声说道:“亏你还是个教书先生,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这个袁崇焕暗自勾结金兵,要骗开京城的城门好给新的奴首献礼。更加上之前擅杀总兵,犯了欺君之罪,所以才要将他明正典刑!”
教书先生认出这个大汉是同街肉铺的张屠户,心想自己读书人身份,不便与杀鸡屠狗之人争辩。
“这几年咱们京师的刽子手可以说是累的不亦乐乎,今天杀总兵,明天杀督师,连带的家属仆役更是多如牛毛,挣得怕必我这个酒楼掌柜的还多!”站在一旁的聚仙楼王掌柜也耐不住插上两句。
“杀头的这几年是没少见,可是这个磔刑我可是第一次见,听说上次还是前朝杀宫里的掌印刘太监呢。”王掌柜带来的跑堂伙计刘宝在旁说道。
张屠户听到这个,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说的对,想当年,我爷爷的爷爷就是掌刀的刽子手,那个公公别看手无缚鸡之力,却被生生剐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整整三天,每天晚上歇息时还能吃喝如常呢!”
王掌柜不屑的低声言道:“好汉不提当年勇!祖上也是个人物,子孙也好屠猪阉狗。”
张屠户还沉浸在对当年勇的回忆之中,并没有听到这嘲讽的闲话。
要说当年的磔刑确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多亏了刽子手的技巧和掌印太监的配合。
据说当时刽子手一听到圣上给定的刀数就懵了,自己的师爷也没有这个手艺啊!
还好在“犯人死时少割的刀数要由掌刀的刽子手自己补上”的指令下,张一刀(张屠户爷爷的爷爷)想出了渔网,参汤,麻沸散的组合,使得圣旨得到完美的执行。
当年京师观刑的百姓(十户有八户去看的热闹)享受了百年不遇的娱乐节目,也在这之后留下了“千刀万剐”的成语。
直到这日,只要听到菜市口行刑,人们就会像被勾了魂似的不自觉的放下手中的活计一起奔向刑场,亲眼去目睹那血与泪的悲歌。
孩童们也不例外,穿着绣着童趣图案的小袄,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都坐在大人肩上,准备看着这个曾经的封疆大吏,尚方宝剑的拥有者是如何被分解成一片片的。
对卖国贼的愤怒,对这个结果的无奈,对袁督师的同情,对国事的担忧,对血腥的期待,林林总总的各色情绪,在几十万把菜市口围的水泄不通,提前三天就带着铺盖来排队的观刑群众心头上涌来涌去。
被无形的大手拉长不仅仅是人们的脖子,还有那早就对因战乱,疾病,死刑感到麻痹的似乎还在跳动着的一颗颗心。
众人的目光注视着天子牢墙外的红砖,仿佛张着一张血盆大口,要将他们吞掉。那红砖一块块嵌在墙体上,犹如罪孽的见证,它们沉甸甸地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令人胆寒。
一些妇人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心神不宁,神色间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她们默默地合掌,双唇微动,默默祈祷着,期盼着这次被处刑的人能快些摆脱痛苦和刑罚的折磨,早日得以投胎转世,重新获得新的生命。
孩童们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氛围,他们不再嬉戏和欢笑,取而代之的是默默地靠近父母,紧紧握住他们的手,不安的期待着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的洗礼。
尽管他们或许不能完全理解死刑的含义,但他们能够察觉到周围人的不安和担忧,这令他们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
突然...
杜昂….督昂.....杜昂……!
一阵阵沉闷却又刺耳的破锣声响彻而起,这是只有磔刑才会动用的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