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溪云初起
自中秋宴过后,新兴郡中倒也如往常一般安宁地度过了数日。
这一日正是休沐,谢长缨望着难得明媚温暖的秋阳算准了时辰,闲然步入谢府中庭,向着谢徵闲暇时常常前往的书斋而去。
彼时秋阳正盛,尚未被北地寒意浸透的阳光自庭树金翠交织的花叶罅隙之间斜斜而落,洒下一地错杂迷离的光影。
谢长缨微笑着漫不经心地推开了书斋虚掩的屋门,正见得案桌前的谢徵微微颔首,自一名颇为面生的清秀少年手中接过了一叠书信仔细阅读着。她不由得轻轻一挑眉,不待循声看来的谢徵发问,便率先开口笑道:“堂兄今日正忙?”
谢徵倒也并不十分惊讶,见她及时到来,反倒是笑道:“长缨?你来得倒正是时候,前几日我所说的西河郡之事,眼下正由明微带来了结果。”
“……明微?”谢长缨略微偏了偏头打量着少年,忽地又笑着调侃道,“有趣,堂兄何时得了这么一位‘玉雪可爱’的小暗卫?”
“……并非暗卫。你也知道,自我接手这护羌校尉一职后,陈郡故地时常便有族中的远亲前来投为部曲。”谢徵见她轻佻含笑的言语之中其实不乏极为隐秘的警惕之意,这才好似想起了什么,轻咳一声解释道,“他是可信之人,你不必担心。”
那少年在骤然见得谢长缨出现时,难免也是惊疑地向着谢徵身后退了一步。只是待得谢徵出言解释之时,他又是眨了眨眼,向着谢长缨投来了颇有些好奇的澄明目光,良久,又是眉眼弯弯地一笑。
“谢明微?不知……年岁几何,可有字号?”
谢徵当先答道:“算来明微与你我同辈,不过尚有三年方才加冠,加之亲眷俱已过身,故而暂未取字。”
“原是如此。”谢长缨不紧不慢地走入书斋之内,反手将屋门重新虚掩起来,似笑非笑地端详着对方,“幸会。”
谢明微亦是略显拘谨地立在原地,微笑着向她轻轻颔首。
“好了,不说闲话了。”谢徵见这二人多少算是卸下了警惕,方才轻叹一声,看向了谢长缨,“西河郡的互市似乎并无太多异常,不过……明微设法潜入了郡府,记下了一些西河郡互市的盈亏记录,或许会有用处。”
谢长缨这一次倒是难免讶异地瞥了谢明微一眼,随即道:“仅仅看西河郡一带的记录只怕还不足够,若能与此前新兴郡的相关记录对比一番,应当会有更多发现。”
谢明微在一旁听到此处,征询似的瞥了谢徵一眼。
谢长缨尚且不及品出他的用意,谢徵却已然明了,向着谢明微摇了摇头:“如今新兴郡的情势多少有些微妙,我并未质疑你的能力,只是……若是这么快便故技重施,或许不甚安全。”
谢明微听得此言,略微垂下眼眸,点了点头,看起来倒是颇为乖巧。
“我尚未说完。”谢长缨却是从容笑道,“想查出新兴郡猫腻的人可不止是我们,便不说秦鉴明那个笑里藏刀的家伙,我的那位老朋友,也不会甘心在新兴郡平白做了那些人的替罪羊。”
“苏崇之么……你还真是笃定。”谢徵听罢,思及年初时自己的所见,一时有些拿捏不定,“他若是应允,自然是好事。只是……”
“何事?”
谢徵沉吟片刻,正色问道:“你这……算不算美人计?”
哑然地扶了扶额头,似是被他这离题万里的发问噎得无言,半晌方才生硬开口:“当然不算。”
谢明微垂眸抿了抿唇,掩去了一时忍俊不禁的粲然笑意。
“……堂兄若是觉得可行,我自会设法。”谢长缨长叹一声抱起了手臂,潋滟的眸光微微一沉,已是漫不经心地径自笑着说了下去,“毕竟我和他也算是知晓底细,如今正可各取所需,堂兄觉得不妥?”
谢明微仍旧是认真地听着二人的话语,此刻也是收起了方才的笑容,似是因那一句“知晓底细”而露出了些许疑惑之色,看向了谢徵。
“并非,只是从那时开始便拿不准他的想法罢了。”谢徵摇了摇头,也便放弃了深究下去的心思,“你莫要太引人注目便是。”
“这是自然。”谢长缨不以为意地偏了偏头,笑得颇为快意,“堂兄也莫要太小瞧我这个昔日的绣衣使了。”
“岂敢岂敢,你当年的大名,可真是……如雷贯耳啊。”
谢徵亦是玩笑似的回敬了一句,二人轻快含笑的话语惹得一旁并不十分了解内情的谢明微也是无声地微笑起来。
然而也正是在此时,屋外有府中的下人急急地敲响了屋门:“公子!四小姐!”
谢徵略微一惊,敛去了方才的笑意,扬声问道:“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公子,”门外的下人急急开口,“郡府那边传来了消息,今日本当由秦都尉去提审的那名羯人小头目乘着狱丞与秦都尉在前堂交接之时,打伤了数名狱卒,就此逃走了。”
“逃走了?”谢徵蓦地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