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北风徘徊
自轻声念道,“今我民用荡析离居,罔有定极,尔谓朕曷震动万民以迁?肆上帝将复我高祖之德,乱越我家。朕及笃敬,恭承民命,用永地于新邑……”
他读至此处,便不由得笑骂道:“你放着那些个兵法不读,偏偏选这等晦涩的三坟五典打法时日,是存了心想刁难我不成?”
裹着衾被倚靠于榻上的谢明微见他如此苦恼,亦是颇有些狡黠地笑了起来,眸光明彻如星子。
“总之大意便是……盘庚决议迁往殷地,是因天灾频仍,而他考虑过臣民利益后,决定效法先王迁徙都邑。”谢徵很有些苦恼地看了半晌,方才草草解释了一番,忽而又道,“日后若是在此书中仍有疑惑,请教于我反不如去请教长缨。”
谢明微有些不解地偏了偏头,终究还是微微颔首。也正是在此时,卧房的门扉被府中仆役轻轻叩响:“公子,孟郡守来访,言称有些许未曾定论的公务相询。”
“知道了。”谢徵扬声应下,而后看向了谢明微,问道,“说起来,你可想同去晚宴?”
谢明微自是摇头。
“……也罢,届时我着人送一份晚膳过来便是。”谢徵亦是并不意外,言语之间已交还了那份书卷,起身离开前复又道,“你可要好生休息一番,过几日动身北上时,便未必能够休息稳妥了。”
见得谢明微颔首应下,他这才推门而出,迎着飒飒风声向着门外的仆役道:“领我去见孟郡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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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敬则临窗翻阅着书斋之中藏书时,于一阵乍起的微风之中,听见了由远及近的交谈声。他信手将书卷卷起系好,循声透过镂花的窗牖看了过去。
窗外,孟琅书正与谢徵一同沿回廊自后院而来,言辞之间好似已是相谈甚欢:“……多谢知陵兄不吝赐教,虽然俱是些边角小事,若是由我再去一一调查,林林总总的也十分耗费时日。”
“何必如此见外?我观玄章心思细致赤诚,不知比此前那几位强了多少。”谢徵亦是朗声笑道,“好在江东的粮草已追回半数,又有你们在此为后盾,他日我去了雁门也更放心些。”
他正说着,一抬眼时便也见得书斋之中各自翻阅典籍的二人,因而又改口笑道:“二位,时候不早,该去郁离轩了。”
“看来二位正事已毕。”那一边谢长缨已然收起书卷走出了书斋,听得远处似有羯鼓声断续隐现,便又调侃道,“想必秦都尉多半也等得无趣了。”
“依你所言,倒是我这个主人待客不周了。”谢徵无奈笑道,“既如此,闲话不提,我们且去郁离轩便是。”
苏敬则亦是随之步入回廊,向那二人寒暄过一番,便一同向郁离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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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离轩正设于庭中翠竹遮映、曲栏回环之处,其下又有清泉一派,自竹下盘桓而出,绕轩馆阶缘流向后院。风声过时,正可隐隐闻见泉水潺潺,龙吟细细。
四人踏过庭中石子漫成的甬道向轩馆正门而来,抬眼正可见匾额上题“万籁有声”四字,倒也颇应此景。
早已被仆役收拾妥当的轩馆之中自是颇为宽敞,临窗处已然置下一尊云纹方炉并五处坐席,而窗牖帘栊半卷,恰可赏一庭残雪青竹。
秦镜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那面羯鼓,此刻也是回身笑道:“几位让我好等,今晚必得赔礼一番才是。”
孟琅书却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顺势问道:“鉴明这是想要我们如何赔礼?太难的要求,我们可做不到。”
秦镜不着痕迹地与谢长缨交换了一番促狭的目光,道:“世人言练色娱目,流声悦耳。此处既无‘练色’,总该添些‘流声’为兴。几位不妨依着这面羯鼓击石弹丝为娱。”
谢长缨当先嬉笑道:“不尽然,我观诸位皆是‘娱目’,何来并无‘练色’之说?”
“长缨此言刁钻。”谢徵瞥过她一眼,默了默,径直向方炉而去,笑道,“诸位自当玩个尽兴,只是这方炉若是无人看顾,怕是过了今夜也吃不上炙肉了。”
“这有何难?”孟琅书听罢已然笑着走上前去,接过了秦镜递来的鼓槌,“我正欲一试。不过知陵兄出身行伍,依我所见,便不必为难于他了。”
苏敬则沉吟片刻,自知羯鼓多为轻快之声,亦有几分推脱之意:“鉴明亦是刁钻,琴本娱己静雅之乐,自然和不上羯鼓之声。”
“七弦琴若不能相和,不妨试一试箜篌?”谢长缨这样说着,眸光似笑非笑地瞥过了置于轩馆一角的一张卧箜篌,“原是此前为一时新奇购置的,不过近来忙于冗事,倒是不曾弹奏过——苏公子可愿‘探究’一番箜篌的演奏之法?”
一旁摆弄着碗碟配菜的谢徵亦是心中暗笑:原是这两位“活宝”有意要捉弄一番素来滴水不漏的苏敬则啊……
“谢姑娘还真是鉴明的‘及时雨’。”见谢长缨分明一副与秦镜相似的看热闹模样,苏敬则也不觉了然地调侃过一句,又气定神闲地笑道,“幸而我在江东时也曾大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