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就算是生了火，沼泽中的湿气依旧很重。在这里过夜，处处都透着阴冷，棠卿时不时担心晏敬时的身体，断断续续地清醒，算不上睡着，只能勉强是闭目养神。

天刚蒙蒙亮，大家便起身继续前行。一直到日中时分，顾参影渐渐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神色带着歉意，“我虽多次进入沼泽，但在能记得的路程里，这便是我到过的西边最远处了。再往里面走，我便没有去过。”他指指手边的一颗巨树，补充道：“以此树为界线。”

晏敬时的脸色依旧没什么血色，但看起来比昨日好些了，他点头表示明白，“多谢，能到这里已经很好了。若让我们进来，估计还要耗上好久。”

顾参影盯着晏敬时受伤的胳膊踟蹰不前，晏敬时继续道：“说好的，你只能带我们走到有把握的深处，如今已经到了，便算是承诺完成，不必一直把我受伤的事情放在心上。”

“是啊，顾郎中。”棠卿自然希望寻药之旅有顾参影的帮衬，但也不愿意挟恩图报，“小瑞年还在白果堂中，你若是没按照时间回去，他可要着急了。”

提到徒弟，顾参影终于下了决定，他把包裹中带的东西一股脑儿送给棠卿，自己只留了几样，才说道：“那我便回去了……祝各位顺利。若是你们以后还有什么事情，可以来白果堂寻我。”

几人目送着顾参影离去，沈风帘才又往前方看去，低低地说：“乌生说‘从东向西走三天’，这才过了一天半，我们还得继续走。”

“这鎏金兽，怎么生活在这种地方？”这下换盛子扬走在最前面，他一边学着顾参影的样子探路，一边小声嘟囔。

早在很久之前，棠卿便把鎏金兽的样子、习性都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她开口便答：“鎏金兽喜欢湿热，又以毒虫毒蝎毒蛇这些为食。你看这地方，多适合它生存。可惜——”

沈风帘把后边的话说完，“可惜鎏金兽数量少，胆子又小，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跑得迅速，否则，我们也不至于找了这么久。但是又因为，它最爱捕食寒蝎，是寒蝎的天敌，我们不得不找它。”

“唉。”重重地叹息之后，棠卿又扬起笑，“好在，这是最后一种，找到它，就能回去制药了。”说到这里，她又恢复了希望，连步子都迈得大了一些。

沈风帘看着她的样子，也笑了出来：“左右我们东西带得多，除了难受点，在这生活个一月左右，不成问题。”

盛子扬回头：“实在不行，再进来一次呗。”

白峋一向没什么意见，他只说：“哪里都一样，风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晏敬时轻轻咳嗽了几下，缓了缓才说：“拖累你们了。”

“这就见外了啊。”盛子扬有点不悦，“你没把我们当自己人，我生气了。”

于是，心底又暖又涩的晏敬时，头一次飞速地向师弟认了错：“对不起，抱歉。我这样说，算是轻视了大家的情谊，确实是我的问题。”

“认错态度还不错。那就……继续走吧。”

*

十天后。

自从第三日几人到了乌生说的地方，便一直在这一片寻找。虽说他们本就没抱太大的希望，但一连多日没见到鎏金兽的踪迹，还是让人有些沮丧。

晏敬时的情况也有些不好，他只稍微一动，手臂上的伤口便会再次崩开，过了这些日子，还时不时地往外渗血。

“你说，紫霄派的人没骗我们吧？”再又一次休息后，盛子扬扶着额头，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棠卿接道：“怎么会，我们不还特意问了好几个人，是这片肯定没错。”

“那……鎏金兽会跑到别的地方么？”

“他们不会轻易改变居住的地方，用别的话来说，就是……安土重迁。”沈风帘解释道：“多找找吧，只要它没有被天敌或者其他人给捉走，肯定寻得到的。”

棠卿抬头看着树干上熟悉的符号，回头说：“上次我们往左边去了，这次就向右边走吧。”

重新启程。

一到了这里，众人就很少说话，生怕交流的声音吓到了鎏金兽，因此失去了一次难得的机会。大家沉默不语，只闷头往前面走。

沼泽中的景色大多相同，除了密林便是水泊，稍不注意便容易失了方向。棠卿小心翼翼地记着路，一边注意脚下的枝叶，一边又忙着往树干刻上一个小小的符号。

没留意间，她抬起眸子，却看见前方的景物，似乎有些不同。棠卿低低地问道：“那边……粉色的是什么？”

这是他们进到沼泽以来，头一次见到如此景象。变数往往同时带来危险和机会，几人相视一眼，更加谨慎地往那边走。

总要过去看看。

他们走进了一大片粉色的花朵中。地面芦苇似的植物开出粉色的细小花朵，和其他地方格格不入，把这一片渲染出诡异的美丽，空气中，弥散着些许香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