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少人去，她了解的也不是很多。不过可观的薪资还是令她有些动摇，三年后回来或许能支持一套郊县的商品房。这个诱惑是很大的。

陈斌并没有怂恿她一定要过去，只是明显两人交流的频率增加，他时不时发些那头的照片过来，看得出工作的地方是一个高楼大厦，和她想象中的菲律宾很不相同。当然，他不仅讲些好的，亦会说些在那工作的烦恼，譬如菲律宾人的狡诈不守信，中国人同事的阳奉阴违，大概是这些烦恼更显真实，她渐渐有些动心了。

与其在上海浑浑噩噩，倒不如出去博一把。她向陈斌了解了更多的关于公司的信息，知道这是一个电子公司，主要是开发软件的，考虑到劳动成本，新近有很多互联网公司向东南亚迁移，林芪对此并不怀疑。

林芪在网上查找公司信息，信息不多，乏善可陈，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恰在此时，陈斌说，有同事离职，他可以推荐她先网上面试，和他领导沟通一下。

林芪犹豫了一下，同意了。面试的过程比想象的还要好，解决了她许多的疑问，双方都很满意。

当夜，她下定了决心。

公司帮忙办理工作签证，合约条款她仔细研读，又在网上找了付费律师咨询，一切看起来都很正规。

一切办理妥当，她坐上了前往马尼拉的飞机，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也是她第一次出国。

公司派了人来接，都是中国人，沟通无障碍，甚至有几分亲切，她被领着参观了工作的地方和宿舍，一切比想象得还要好，公司在马尼拉一处市中心大厦的四楼，占据了整个楼层，人手一台电脑，包吃住，薪资可观。

只是，很快，她发现其中一些端倪。

上班时间收走手机、必须佩戴胸牌，她可看作是管理严格，虽然确实军事化了一些，但也不算难以忍受。护照被以办理工作签证的缘由收走，就有些可疑了。更何况，她发现这里的同事虽然都是中国人，却互相很防备，日常行踪也大都两点一线，只在午休时在对街的超市里闲逛一会儿。公司所在的大厦和宿舍所在的别墅均有持枪安保，甚至设有一间所谓的“小黑屋”。

小黑屋的功用她暂未明确，只是隐隐有些猜测。

她在这里做的是普通行政的事务，但很快，这些疑惑在她刻意留意下得到了解答——

她所在的这家公司从事的根本不是软件开发，而是网络博/彩。

博/彩业在菲律宾合法，却不允许菲律宾人投注，来此开设博/彩公司的大多是中国人，面向的客户群体亦是中国网民。陈斌做的也根本不是普通人事，而是诱引国内人前往菲律宾做工，每成交一个他会得到一笔佣金—

所以，某种程度上，她算是被陈斌卖了。

被骗过来的人有做行政的，也有像陈斌一样再负责招人的，更甚者，有做客服的，专门引诱中国国内的网民进行网络博/彩，通过庄家操盘，令线上下注的网民越陷越深，再向其推荐贷款平台，怂恿其借钱再下注。

……即便合法也不合乎她的道德观念。

可惜，这家公司不是那么好离开的。她的手机护照均已被扣留，电脑被监视……未做满一年就离开要赔偿一笔巨额钱财才能赎回她的护照，她跑得愈发快了，今天是个再难得不过的机会，她打入了同事内部，获得了一同上街放风的机会，但很快他们或许就会发现超市的卫生间里没有人。

要是被抓到，最轻也是一顿毒打。

一滴汗珠从她的额角滑落，顺着脸颊，停顿住，就像她停了一拍的心跳。她听到——

有脚步声。

越来越近了。

她的耳朵此刻前所未有的灵敏，不只一个人，步伐凌乱四散，又很有目的，脚步声没有刻意压低，嘀嘀咕咕的塔加洛语、英语、普通话夹杂着，间或有几声愤怒的斥骂。

是她的同事通知了公司了。

这条小路一径向前，并无分岔口。

她记得……她屏气侧身转进树林里，一路跌跌撞撞，心好似到了喉咙口，要跳出来了，脑子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她在往前跑，脑子里想着千万种可能，千万种方案，前方是一户人家，院子很大，有仆人，主人家似乎深居简出，她之前注意过。院门开了一条缝隙，她扒拉开，钻过去，站起来的时候趔趄了一下，手上划破了口子，有血流出来，她随手往裤子上一抹，见着一个黑漆漆的屋子，好像是仓库。

她爬过去，咔哒一声，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