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交锋

出一侧手臂，客气道：“公公您前面请。”

这一路，两人是你来我往，“您请。”了好几回，行至半路，便撞上突然从灌木中窜出来的孩童。这孩子似是怕生，抬头看了一眼贾远奎和小太监两人，便在原地踟蹰不前，抿着嘴一声不吭，睫毛不断乱颤，衣服半旧不新，裤腿短了一截，露出了脚踝那儿被浆洗得薄到裸露的棉袜，整个人寒酸怯懦得不像个皇室子弟。

贾远奎不动声色，向其稽首行礼，道：“微臣贾远奎，给大皇子请安。”小太监顿了顿，连忙跪下，叠声请安。大皇子轻轻地“嗯”了一声，便飞快地溜走，一转眼就不知去向。

“大皇子，万岁爷还是未曾安排他出阁讲学？”贾远奎有些憋不住地问道。

小太监东子面露犹豫，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悄声道：“这话本不该奴婢多嘴，但宫里人大都看不过眼，大皇子如今都八岁了，早该封为太子出阁讲学，可那位不是不乐意吗？”东子向西边努了努嘴，又道，“如今已经是皇贵妃，离那位置也只是一步之遥，等到了母仪天下那个辰光，二皇子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哪还有大皇子什么事儿啊。”

贾远奎面露沉思，问道：“万岁爷待皇后还是不闻不问？”

东子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道：“贾大人您也是男人，您觉着这两位谁能更得圣心？”他有些讳莫如深道，“皇后娘娘身子骨不硬朗，怕是难有身孕，更何况如今得见圣颜的机会都微乎其微，皇后的奶嬷嬷都在劝她向万岁爷求个恩典，过继了大皇子，总好过膝下无子，凤栖宫内满是凄凉冷清。但如此，那位恐怕就再也容不下她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默契地沉默下来，一路无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御前。

贾远奎刚迈进门，迎面而来的便是皇帝的一声厉喝：“贾远奎，你好大的胆子！

贾远奎被猛地惊了一跳，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忙道：“微臣惶恐，请万岁爷息怒。”

“哼！中书舍人李懋之白银一千两，国子监丞周闵静白银八百两，寺监典簿刘文英白银五百两，还要朕一个一个地说出来吗？”皇帝说着似是怒极，一茶盏被用力地摔在地上，迸溅的碎片擦过眼前人的眼角，他畏惧地闭了闭双眼，肥硕的身体仿佛一大团瘫软在地的肉泥，一动也不敢动。

“这······”贾远奎毕竟是只老狐狸，一瞬间就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他的心慢慢地沉静下来，但面上仍是一派慌乱茫然，他似是被质问得哑口无言，揪紧袖口，小心问道：“万岁说的可是年前各位大人捐银建造道观的明细，是有何不妥之处吗？”

皇帝猛地被堵住了嘴，即将脱口而出的唾骂一下又咽了回去，他蹙眉问道：“什么？建道观？不是在向你行贿么？”

贾远奎郑重道：“万岁爷误会了罢，也怪微臣未曾及时向您禀报，刚刚您已然知晓的一桩是真元观内的民间女子不懂宫中礼仪规矩，需要人细细调教，方能献上，免得冲撞，惹得万岁爷您生了不快，另一桩就是微臣在京郊主持建造道观的事了，朝廷各方花费良多，户部实在拿不出银钱来，臣便拿出了部分家私，号召了些官员为万岁爷分忧，募捐了些，这都是出自朝堂众位大人一片拳拳报君之心，实属分内，不敢居功。”说完，便将头往地上重重地一磕。

皇帝面露愧色，连忙上前将贾远奎扶起，道：“是朕受了奸人蒙蔽，一叶障目，误会了贾爱卿，朕早该想到，贾卿你为了朝政夙兴夜寐，怎会做出对不起朕的事。你放心，从今往后，朕绝不会再胡乱猜忌你的忠心！”

贾远奎似是被皇帝的话深深地触动了，肿泡眼变得通红，甚至流起眼泪来，他局促地抹了抹眼睛，又郑重地行了个稽首礼，高声道：“万岁爷圣明！”

君臣和谐，把手言欢，这一幕刺痛了躲在帷幕后明柳的眼睛，让她也一下子明白了，跟贾远奎斗，绝非一朝一夕，更何况，还有后宫的那些女子，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呢？

崔丹莹深有体会，她附身在这个宫女身上已经有些时日，每天是惜字如金，她慢慢地适应和融入到这个环境中去，渐渐地发现，这个宫女竟然是大皇子的生母，但却一直未曾有名分，依旧在太后跟前伺候着，干些轻省的活儿。

无巧不成书，两个未曾真正谋面的女子，都命运般地同时陷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水深火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