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
史家两兄弟与方珉的到来使允棠阁拥挤了不少。
恰巧此前三楼一直空着,姜芙便另购了几台机杼,将这三人与顺娘一道安排进三楼作工。
四人中,尤以顺娘与方珉的绣法最为突出,两人于蜀、粤、苏、湘四绣皆十分擅长,史嵩的绣技虽不在二人之下,却仅通苏绣,而史鑫毕竟年少,绣法自是不及另外三人。
与姜芙签订工契时,方珉与史鑫皆签了五年,而史嵩却独独签了二十年。
姜芙怕他反悔,遂劝他:“你可考虑清楚了?”
史鑫亦是急道:“兄长你疯了吗?!你乃乡试解元,挨到今岁的秋闱便可参加会试了,何必将自己的一生赔在此处!”
姜芙闻言有些惊讶,乡试解元可不简单。她虽早知史嵩气质出尘,不似一般舞文弄墨的读书人,却未曾想过他除了女工精湛外,于才学上亦是十分出众。
面对二人的劝诫,史嵩却淡泊地道了一句“不必再劝了”,随后干脆利落地用红泥印上了自己的指纹。
史鑫有些愤懑,却又碍于姜芙在此不好发作,只能将头拧向一边表达对史嵩的不满。
姜芙沉思良久后,忽尔对他一笑:“我尊重你的决定。”随后,她便让方珉与史鑫跟着顺娘熟悉起机杼的操作来。
而史嵩这边,除了刺绣,姜芙还另为他安排了作妆、梳头、调香、以及算账的学习,并给他开了额外的薪资。
内容虽多,但好在史嵩聪慧且上手奇快,不到半月便将她的手艺学走了七成。
姜芙放下描花的小毛刷,赞道:“我此番真是为允棠阁挖了个宝,雇你前竟未曾想过你天赋竟如此之好,明日起你便开始接客吧。”
史嵩闻言愣了愣,回了声:“多谢掌柜”,但神情间似还有些踌躇。
姜芙理解他的犹豫,无非是身为男子的顾虑。男女授受不亲,他若为女子描妆,必将少不了一些肢体上的碰触。他虽不介意,却不知那些闺秀如何作想,会不会似世人一般露出鄙薄的眼神。
姜芙递给他一盏皂色幂篱,柔声道:“你若害怕,便可拿此物覆面。此纱的好处便是,你看得清外面的人,外面的人却无法窥探到你的相貌,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你的隐私。”
史嵩依言戴上幂篱。薄纱遮面,他隔着昏黄的天光,看着眼前女子温婉而朦胧的笑,一时间竟有些奇异而懵懂的触动。
翌日,一切进展顺利。
经姜芙一番推荐后,好几位贵妇闺秀皆对史嵩的点妆手法十分满意,不仅未介意他的男子身份,且还另行预约了下次作妆的时辰。
由此,姜芙的工作亦减轻了不少。
清明将至,允棠阁白绸的生意好了起来。
一女子行至玉台前,对四喜道明来意:“小女是嗣彦伯府上四姑娘的婢女,姑娘于一月前在此订了一件对襟羽纱裙,特差小女来看看进度。”
四喜让她稍等,尔后去三楼将她说的那件衣裳取了下来,笑言:“您来的真巧,这件羽纱裙昨日才完工,小的正预备今日给您送过去呢。”
那女子接过包好的衣裙,对四喜道了谢,正准备离开,却瞥见玉台上陈列的一朵白色绢花,立时停了下来,问四喜:“这花要价几何?”
四喜笑答:“清明这几日,店内白绢卖的快,贵一些的丝绢前几日便已售罄,您看的这个不过是掺了些真丝的棉织品,不贵的,二两银。”
女子闻言却有些踌躇,似在考虑要不要将此物拿下。
姜芙上前问她: “姑娘可是要回老家祭祖?”
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一般看不上这类棉绢织物,所以这位女子定是为自己所买。
一等丫鬟每月的的月钱在一两银左右,而她若是买下这头绢,一下便少了两月的工钱,故此才有所犹豫。
那女子忽见到一面纱美人朝自己走来,感到有些诧异,却如实回道:“小女柳娘,江南维扬人士,父母和离后便随家母来了建安。几日前忽闻家父死讯,遂向伯府告了假,欲赶在家父七七前回乡祭拜。”
姜芙亦是生养在维扬,是以对这位老乡的遭遇很是同情,敛眉提议道:“敝店自丝绢售罄后,棉绢摆了这许久都无人问津。既卖不动,不若我将这棉绢以一两银的价格折卖与你,以全了姑娘的一番孝心,还望姑娘节哀。”
听说一两能拿下,柳娘很是惊喜,尔后却有些犹疑地瞧了瞧姜芙,似是在确定她能否做主。
四喜见状补充道:“姜姑娘乃允棠阁的掌柜,她的话一言九鼎,姑娘无需有所顾虑。”
柳娘闻言十分惊讶,仔细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叹道:“姑娘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竟能凭一己之力撑起这诺大的店铺,您的这番魄力令小女十分佩服。”
姜芙莞尔一笑,允棠阁的规模尚不及美人斋之十一,实是担不起“诺大”二字。
若论魄力,她亦是比不上古月的,更何况她还是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