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嘉宁十八年正月初三,姜芙进宫谢恩。
赐婚的圣旨正月初一就已经下了,她本该初二就去的,但由于初二是太子的生辰,忠渝侯便让她隔日再去。
唐瑾正巧要入宫与太子议事,便顺带捎上了她。两人甫一登车,何清棠却忽然挤了上来,欲与两人一同进宫,美其名曰“探望表妹”。
太子妃唐璎乃姜芙一母同胞的亲姊姊,自然也是何清棠的表妹。
唐璎出阁前,她与何清棠曾有过故旧。何清棠父亲故去后,她回青州守孝三年,直至唐璎出阁两人都未再见过,此番她既然回了建安,前去探望也是应当,可姜芙总觉着何清棠的目的没有那么单纯。
唐瑾亦是十分不认可,皱眉拒绝道:“老师故去前曾交代过我要好好照顾你。宫内水深,且规矩众多,你就莫去掺合了。”
何清棠听言沉默良久,就在姜芙以为她要放弃之时,她却扒住车舆撒起了泼:“无妨,我就长在这马车上了,除非你们弃车而去,否则我定是不会主动下来的。”
唐瑾:…
姜芙:…
她这般模样,倒与她娘何吴氏那日在老夫人跟前躺地撒泼的姿态一模一样…
何清棠这副八爪鱼的模样委实不太雅观,姜芙有些看不下去了,对唐瑾道:“阿兄,要不还是…”
唐瑾亦沉下了脸色,朝何清棠沉声道:”你赶紧下来!”
他似有些无奈,咳嗽一声,委婉提醒道:“到了东宫,切勿乱跑,亦不可于宫墙间随意翻跃。若被禁卫发现啊,或会被当成刺客当场射杀。”
何清棠一听有戏,连连保证下来。
姜芙暗忖:莫怪那何吴氏手段低俗,这招有时候还挺管用。
嗯,学到了。
马车于承安门前停下,姜芙与唐瑾、何清棠三人一道接受检查后入了宫。
东宫比之郁嘉公主的华宜宫更显气派巍峨。屋檐皆以琉璃瓦为顶,水晶玉璧为灯,宫内也是一片雕梁画栋,古朴沉重之景。
偶有琴音淙淙,泉水泠泠之音传来,为这座庄严厚重的宫殿更添一番清雅之趣。
昨日是太子生辰,此时宫内仍有些许彩灯红绸尚未来得及撤下,放眼望去,一派赤橙暖黄,张灯结彩之景。
太子黎靖北,年方二十,乃已故皇后清格勒所出,亦是嘉宁帝的长子,于嘉宁十四年抗击北梁有功,固被封为太子。
嘉宁十五年,青州疫情爆发,嘉宁帝派太子前往治理。经过数月的苦战,青州的疫情最终还是因他的防控不力而肆意蔓延,就连避居在此的刘太傅都不幸感疫而亡。
前太傅刘泽骞乃天下文士之楷模,亦是不少读书人精神的象征。他一去世,天下文人群情激愤,太子本人亦是遭到了天下读书人的集体抵制。仕子们联名上书奏请嘉宁帝废黜太子,并以罢考科举,永不入朝为官相要挟。
至此,太子的名声一落千丈。
反观靖王,先是替太子收拾了青州疫情的烂摊子,后又因治理苏州水患有功,这几年于民间威望不断高涨,隐有取代太子之势。
不仅如此,曲尚书遇害一案更是为太子带去了极为恶劣的影响。凶犯方详为太子洗马,虽无直接证据证明他此番行凶乃是太子授意,但由于被害的曲兴是靖王的人,众人对太子的猜疑便从未有过停歇。
穿过层层雕甍瓦楞,姜芙终于在殿内见到了太子本人。
在她的想象中,一国太子本应是敦厚温和、肃穆端庄的长相,可眼前这人给她的感觉却相去甚远。
由于其生母清格勒为北梁人,太子的五官亦带了些浓郁深邃之感。瞳眸深棕,眼型上挑,睫毛浓郁,鼻梁高挺,是一番别具异域风情的俊美长相。细看之下,竟还能从他身上观到一丝惊心动魄的妖魅之感。
姜芙内心微有惊诧,面上却不显,恭敬地朝他行了个礼:“民女唐珺,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起身虚扶了她一把,淡然道:“不必如此多礼,唐姑娘不久后便是本宫的弟媳了,快请起吧。”
与他妖媚的长相不同,太子说话时的语调是清冷淡漠的。
那清冷,并非是唐瑾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感,而是仿若其本身就是生于天际的一抹孤高冷月,独自挂在幽寂的夜空里俯瞰尘埃,世间万物都纷扰不了他的心绪。
唐瑾今日入宫本就有事同太子商议,姜芙也不好打扰两人谈话。她与何清棠同太子行完礼后,两人便一同去了太子妃的寝殿。
一路上姜芙有些忐忑。她要嫁给靖王了,亲姊却是太子妃。以靖王同太子那般势同水火的关系,唐璎怕是多少都会对她的到来存些别扭感,更何况两人还是第一次相见。
然而属实是她想多了。
唐璎见到姜芙时,只略微怔愣了一会儿,询问道:“你便是阿珺?”语气虽不算热络,却也未见尴尬疏远,只是单纯的好奇。
姜芙点头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