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
笑开了花,看在这些钱的份儿上,她好心问一句,为什么这时候买房子。
听完俞冬这点算盘,老太太摆摆手,她脚踝上扎着白色的布,把裤管绑得紧紧的。
她弯下腰把银子塞进那块白布里面藏好,抬起身子劝她:“可别,您就是买到称心的房子又怎么样,你们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你们户籍还是归在府里的,这些白字黑字的房契不经你手,可是直接送到府上,被人拿着去抵债太常见了,要债的人一拿一个准。瞧你也是好心人,我的乖乖,多备着些细软金银,藏起来也比房契被人抢走的好。不然你这钱不是白花了。”
俞冬仔细想居然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老太太藏好了钱就回院儿去干活,阿蕴不想让俞冬白跑一趟,干脆带着她去外城玩儿一圈,马车又颠颠儿地出了宣武门,到了外城。
阿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带着些兴奋说:“欸,我带你去我工作的地方瞧瞧吧,是洋人开的办事地方,你还没见过吧,走。”
因为有着留学经验,阿蕴会说不少外语,出身又好,读书又多。她回国就自己找了个工作干,虽然发的薪水不高 ,但她也乐得自在。
俞冬惊讶于王府这种死脑筋的地方居然会放她出去工作,阿蕴狡黠地答:“我谁也没给说,只告诉你了,那群老顽固就知道规矩规矩规矩,一天天不给出门,闷都闷死了。我每天都说是老师有事,这才出得来门。”
折腾了这一个下午,俞冬有些头晕,她坐在公司门口的小石凳,阿蕴在屋里和前台的人说话。俞冬的眼睛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刚刚骗她的那个孩子,这会儿那孩子和四个人一起走,一男一女带着两个孩子。俞冬猜这或许是一家子。
那孩子扭头看见了俞冬,他犹豫一会儿,居然冲着俞冬走了过来,俞冬被他吓了一跳,张嘴喊人的功夫,小孩儿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一声不吭地扔下来一个袋子,俞冬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小袋粮食。
小孩儿放下袋子就走了,也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又回去了那四个人身边。
公司开在了胡同外,这五个人走到了胡同里头,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俞冬握着半袋粮食,眼神一直跟着他们——五个人停在了一颗大榕树下面。
榕树不知长了多久了,几个人才能拢住的宽度,粗大的根茎扎进地里,棕黑的树干上生出不少蜿蜒扭曲的树枝,连天空都遮盖住了一块。其中一支横生出的枝杈,几乎是和地面平行着生长。
他们站在那根平行树杈下面,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够人看清表情,可俞冬看不清。她视野模糊,只能看到五条白色条形影子,和那条横生的枝杈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阿蕴这时候从公司里跑出来,喊她去吃烤出来的小饼,俞冬就被拉走了。可她心里还在惦记着那一家五口。
她嘴里叼着半块小饼儿,好事儿的又回去看那棵树。这回去看的一眼,就让俞冬僵在了原地。那一家五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五双排列着的鞋子。
俞冬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固执地往胡同深处走,走着走着,树的全貌也露了出来。
从那开始,这中间的记忆就好像被剪了一样,全然忘记,再接上就是在粗大的树枝上,整整齐齐地悬着五根绳子的场景,一根绳子上吊着一个人。
一家五口由大到小,按着高矮顺序排成一排,中间的间隔很短,呼啸的北风吹过,晃动的尸体碰撞到了一起。
俞冬不知道害怕,她脑子里空了,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着,眼睛里只有那五具晃晃悠悠的死人。阿蕴赶来时候看到了这个场面,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直接捂住了俞冬的眼睛,搂着她走了。
俞冬失魂落魄地被阿蕴带回了公司,没急着回家,而是让她压压惊,俞冬愣了好久才终于想起来怎么说话,她嘴里的话相互打架,话也说的颠三倒四:“阿蕴,树上有人,挂着呢,是不是看错了。那一晃一晃的,是不是人。”
阿蕴安慰了俞冬很久,出了公司门的时候,空中传来一声巨大的“铛——”的声音,这动静洪亮又有穿透力,半个城都听得清楚,给俞冬吓了一哆嗦。阿蕴搂着她:“没事没事,是城门打点呢,我们该回去了。这才第一声,左扇门应该已经关了。三下之后就要关门了。”
俞冬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阿蕴担心她被吓到,出声安慰她:“回去叫府里给你备点安神汤,瞧见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路上行人稀少,天已经暗了下来,俞冬开始不舒服,她泛着恶心,浑身冒虚汗,估计是有些晕车,阿蕴好心叫马车慢点,这一慢就赶上了城门第二下打点。
俞冬撩开窗户上掩着的布,想呼吸些新鲜的空气,一扭头,发现晃悠着的马车已经看到了城门,左扇门已经关了,只剩下右面那扇门敞开着。
就在这时候,第二下打点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这回,俞冬看着右扇门也缓缓地关了45度,两扇城门只留下了供马车行走的宽度。
俩人踩着第二下打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