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怎么样,吐出来了吗?”
酒楼的后巷里,司见月扶着墙干呕了半晌,还是没能把那几块水煮鱼给吐出来,只能弯下身子握拳抵在抽搐不止的胃部,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他语调低哑,委屈道:“我吐不出来。”
“不行,你必须给我吐出来!”铃杏急得撸起袖子,二话不说就要去掰他的嘴,“我给你扣喉!”
司见月惊慌躲开,“不要!”
“你不要也得要!”
他比铃杏高得太多,铃杏只好踮起脚去够,司见月便背过身去不让她碰,扑来躲去的最后两个人都累了,蹲在旁边的石阶上气喘吁吁。
夕阳西下,深红的余晖照进后巷。
温柔的晚风轻轻拨开云层,泄出万道霞光,给亭台楼阁的轮廓都镀上了金边,天色介于灰蒙蒙和亮堂堂之间,暮色渐浓,但黑夜还未降临。巷里巷外像是两个世界,人群的喧闹声仿佛离得很远。
他们安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铃杏想不明白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好端端的又是闹哪样?但她又隐约觉得好像是因为自己,便也不敢责怪司见月,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司见月呼吸一滞,没有说话。
铃杏挪动脚步,挨到他的身边去。该急的都已经急完了,她不想逼他,这句话之后也不再追问。
司见月垂着眼睫,看上去有些落寞,可铃杏明明没有欺负他。她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毫无征兆地情绪失控,但哄哄总是没错的。
铃杏捏了捏他白皙的耳垂,又伸手把他轻轻揽到怀里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司见月顺从地任她摆布,高大颀长的身子缩成小小一团,蹭了蹭她的颈窝,恨不能与她紧紧贴在一起,像某种怕冷的小兽般贴近暖源,所有戾气都化成一潭柔软的水。
司见月似乎也突然明白,另一半神魂为何那样渴盼着汲取她的温暖,现在自己感受到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凡人的身躯竟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能量。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小偷。
其实司见月才是骗子。
他利用另一半神魂的过往和伤痛骗取了季铃杏的愧疚,又骗取了季铃杏的同情,还骗取了季铃杏的喜欢。他只是窃取了别人用性命换来的东西,季铃杏想要补偿的那个司见月,根本不是他。
曦凰不爱他,季铃杏爱的也不是他。
司见月悄悄地摸了摸心口,另一半神魂就沉睡在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苏醒,或许到那个时候他的人生便将走到尽头,他本不该活到现在的。
他早就不想活了,在千百年前曦凰跟着战归鹤离开的那日起,他就没想过要活下去。可是天意弄人,他浴血重生,抱着侥幸的心理渴盼着能够得到救赎,最后却发现还是自欺欺人的一场空。
他已经学不会爱,只是本能的占有。
而季铃杏不喜欢那样。
司见月恍惚地想,就算季铃杏恢复了曦凰的记忆又如何呢?他们都不可能回到过去了,甚至不如现在来得心安,至少她不记得那些血海深仇。
——不记得也好。
司见月姿态依赖地倚着铃杏,像是一松手,她就会马上消失似的。他忽然就闷闷出声,道:“季铃杏,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终于肯说话了,铃杏松了一口气。她摸了摸司见月的脑袋,把翘起的碎发都顺下去,“我会呀。”
司见月说:“你发誓。”
“好吧好吧,我发誓。”铃杏不由莞尔,认认真真地对他道:“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
铃杏带着司见月回到酒楼,容嫣和宁骁正在对最后一小半快凉掉的水煮鱼虎视眈眈,谁先动筷就打谁的筷子,而洛夕瑶已经在斯斯文文地擦嘴了。
容嫣担忧地看过来:“没事吧?”
司见月摇了摇头。铃杏按着他坐下,又把店小二送过来的冷茶给他推过去,“别管他,你问他什么都摇头的,跟门口那个只会招手的猫一样。”
司见月:“……”
“人家那叫招财猫,你懂什么。”宁骁对司见月挤眉弄眼,别有深意道:“师弟,你说对吧?”
司见月面无表情,对什么对。
铃杏这才可以放松地继续吃饭,一块不漏地把剩下的水煮鱼都倒进碗里,虽然有点凉了,但并不影响香辣带劲的味道,嘴里是酥麻又酸爽的快感。
铃杏以为,她真的能顺利地吃完这顿饭。
直到窗边的破空声响起。
“嗤——”
一道锐利的银芒将空气割裂,飞旋着自窗外某个角落裹挟厉风袭来,穿过街道上无数个攒动的人头和身影,精准地射向了他们二楼的这张桌子。
洛夕瑶离窗边最近,也最快发觉,一把将薛遣淮给推到了墙边去,自己往后靠迅速躲开;银芒紧接着来到宁骁面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