痼疾

回了班上，李乐盈迎着沈括调侃的目光，很坦荡地回了座位。二人晚自习各自一番埋头苦学不提。

到了放学时候，李乐盈果不其然看见傅卫军守在门口，隋东也在一旁，有点拘谨害羞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她和沈括收好了东西，便一起往班门口走去。

沈括冲着傅卫军挑眉，比了几个手势。傅卫军佯怒地瞪了她一眼，也不回话。李乐盈问她什么意思，沈括只笑着耸肩，挽着她的手欲走。

隋东听见李乐盈问，十分热心地解释：“哦，沈括刚才问军哥，怎么今天突然有时间来接堂妹回家啦，大概这个意思！” 李乐盈略感尴尬，胡乱冲隋东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刻意拖着沈括放慢了脚步，跟傅卫军并肩走到了校门口。

小林等了挺久的样子，见她跟同学结伴出校门，先是松了口气；等看见傅卫军，又露出点回忆的神色。李乐盈跟三人道别上了车。

“小林哥，你盯着人家看干嘛？”刚上车还没坐稳，李乐盈就有点不满地说。一方面是不太礼貌，另一方面则是怕傅卫军误会小林是在观察他的助听器之类的。

小林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才不太确定地反问道：“小姐，这是您的新朋友吗？您下午的时候是跟他们在一起？”显然，主业保镖兼职司机的专业人士，也不是李乐盈一句在跟朋友闹着玩就能糊弄过去的。

他又斟酌了一下措辞，补充说：“小姐，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一个下属不便干涉您的私人交往，但是我的雇主终究还是您母亲，如果影响到了您的安全我是必须汇报的。那个高个子的男生，我看着跟那天晚上过来穿着校服打架的那个挺像。”

李乐盈莫名感到一种冒犯。但她也知道这种感觉莫名其妙、没有来由，她不可能因此对为了她放弃了留在母亲身边的事业前途的小林发火。犹豫了一瞬，还是解释道：“应该不是，他身体不太方便，有点小毛病，你下次不要盯着他看了，真的不太礼貌啊。”

小林那边静了一会。沉默地驶过了几公里，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下。李乐盈快要在一如既往的平稳的车后座上睡着时，才听见小林在前排幽幽地说：“小姐，我都看见了。戴了助听器还听不见小姐说话，需要小姐凑到耳边的，也只算是小毛病吗？”他更想问的，其实是，脾性实际上外热内冷的小姐，认识一个人第一天就那样亲近，也只算是朋友吗……

李乐盈很清楚，小林这样妥帖的人，如果短短几句话能让她几乎有些动了真怒，恐怕故意的成分居多。她完全清醒了，盯着内后视镜里小林明灭不定的面庞，脸上是无懈可击的甜蜜的笑：“小林哥，知道我不会喜欢的一些话，可不可以就不要说呢？”

她转过头不再看着小林，又语气平淡地道：“我已经联系过江映雪了。我自己就能解决的，不是小毛病是什么？不管你怎么想，这个世界上，能被我视为难题的东西，那确实是不怎么多。既然是小问题，小林哥就不要再提啦，不值得你费心。”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更不值得我母亲在这样忙碌的时候费心。”便靠在靠枕上闭上了眼，是没有商谈的余地的意思。

第二天，小林依然驱车送她上学，二人的相处一如往常，仿佛昨晚极少见的争执从未发生过一般。李乐盈更感觉一腔烦闷无处发泄，浅笑着跟小林点头告别，目送他驾车绝尘而去，皱了皱鼻子，也扭头就走。

她单手拎着空荡荡的书包到了班里。大家都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李乐盈第无数次在心里腹诽天生微笑唇果然倒霉，哪怕心情再不好也没有任何人能看出来，只以为她生性乐观爱笑。她也第无数次强打精神，以肌肉记忆一样的甜美微笑点头回应。

回了自己座位，她迫不及待地趴下蒙头就睡，并直接睡过了一整个早读。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沈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起来，关心道：“你今天还是不舒服么？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李乐盈歪着头枕在自己胳膊上考虑了片刻，回道：“我没事啦，就是有点困呢。”便强打精神坐直了身体。

平淡无奇的一天很快过去。今天傅卫军和隋东似乎都不在学校，沈括也并不知情，只叹了口气说：“他俩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我也不太清楚究竟是去哪了，或许是兼职打工凑钱之类吧。”

“这样么……”李乐盈也跟着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没办法跟傅卫军商量配助听器的事情了。其实她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隐约意识到傅卫军也许不会像她预想的那样欣然接受，难得有了点拖延不想面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