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曲
夜里又落了雪,京城总是这样的。
看似悄无声息,待人发现时,便已成骤势了。
自那次不欢而散后又过几日,虞娘沉稳些,也猜到其中缘由,倒是栾叶,几回气的要寻柳三娘兴师问罪,都叫虞娘拦了下来。
身边人忧心忧虑的,那位主子小姐却是不急,甚至难得起个大早兴致勃勃的招呼着要堆雪人。
姚嬷嬷不住的念叨着老天爷也是管不住她,只得吩咐虞娘给廖文茵裹得厚实,手上也给细细涂了獾油,戴上手套,便随她去了。
说是堆雪人,又哪里轮得着她这样身子骨的人出力,也都是几个年轻的女使玩闹,廖文茵在一旁拿个精致极了的小铲,不时添上些散雪罢了。
她待下人们最是和善,身边的年轻姑娘也多,玩心上来了,堆雪人空隙间也偷偷捏着雪不捉弄同伴。
这些人小小年纪,平日里也总是拘束着,廖文茵瞧见了也只是抿嘴笑笑,并不拆穿她们。
风雪初霁过后,暖阳好似流转着亮银,少女雪地里头踏着碎琼乱玉,嘴角含着笑,天地间竟再无旁色。
原是极开怀一幕,突然被身后一道哼声打破。
“你这些下人,好生不懂规矩。”
来人面色阒然,说话也不怎么客气,一观便知是来者不善。
廖文茵回首,眉头却是轻轻一挑,随即嘴角噙着笑意问道:“姑母今日怎么得闲回来,雪天路滑,姑母上下山不便利,有什么支使下人们做就是了。”
廖姑母神色不明看着眼前这个侄女,实在有些惊讶于对方此等面不改色的功夫——
大宅院里头的人,许多事其实是犯不上撕破脸的。
但廖姑母庶女出身,少女时被姨娘教养的承不起事,嫁为人妇后更是没个主心骨,早已忘记世家女眷骨子里的教养了。
廖姑母冷嗤道:“咱们这样皮糙肉厚的,也不过是个低贱身子劳碌命罢了,哪里敢劳烦贵府的下人,他们只用打闹玩乐便罢了。”
她冷眼扫过那些下人,小女使们垂首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女人一股气憋在肚子里发不出来火,她拿乔做派以为没了她主事廖文茵的纳吉之礼必然办不成的。
谁料人家根本没拿这当回事,非但将她们母女扔在山上就算了,还转头就去请了她那嫂嫂来。
这不摆明了瞧不起她这个当姑母的?
只是她先前势造的足,喊着担心姚书萱的病,如今没处说理儿,活活憋了个心焦,也只能在廖文茵面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罢了。
少女一直弯着的嘴角渐渐落了下来,却也到底维持着体面,不愿与她纠缠。
只是神色冷淡道:“姑母说的这是哪里话,今儿天冷,她们闹一闹也显得有个人气儿,我院子的下人自有我教管,倒是不劳姑母操心了。”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多嘴就有些无理取闹了。
廖姑母被少女轻飘飘几句话说的哑口无言,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生气。
廖姑母这样的心性手段,根本入不得眼,只是被她这样一搅和,廖文茵顿觉兴致阑珊。
如今冬日里,少女身子不好本就疏懒不爱动弹,难得的乐趣儿也被打搅,虞娘便想着法子。
“京城里有位屈娘子名声大噪,据说琴艺很是不俗,闲来无事,不如小姐去赏玩一番,总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
虞娘手上打理着新启的胭脂,用水点了化开在手上,一边叫廖文茵看着颜色,一边笑着劝她。
玉嫩纤长的手指轻轻蘸了,觉得着颜色不大合心意,又叫她收了,从铜镜中觑了自己面上的无趣,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也是,那便去瞧瞧吧。”
绮罗坊乃是乐馆,虽说艺乐舞姬乃是下九流的行当,时下民风开放,只要不是那等秦楼楚馆,莫说那些世胄公子哥儿们爱吹捧这些伶倌人,便是许多贵族小姐也是时常在乐馆茶楼小聚的。
还在马车上,远远便瞧着乐坊门口人影接踵。
也不知是否是雪景情深,听曲儿更有乐趣,怕不是没有提前留房间,今日又要扫兴了。
索性廖文茵记起昌宁郡主最喜热闹,时常在此等地方做东,她的屋子,应当是不敢有人占了。
虽说三回里廖文茵总得推拒一两次,如今自己去,倒是省事许多,有跑堂的直接领着去了郡主常年包着的雅间。
虞娘跟在她身后,笑道:“这绮罗坊如今当真是兴盛,从前也没有这样的景象,还未入夜呢人便这样多,想必都是等着听屈娘子的琴了,竟不知这位新来的倌人是个什么神仙人物了。”
廖文茵淡笑不语,她并不多爱这些,也只是偶来打发时间罢了。
生意做的这样大,自然有几分他的本事。
虽说只是个乐馆,可瞧着那屋内的物件摆设,桌案皆是老沉水木,置的是紫琉璃屏塌,茶盏也是时下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