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诡道
就似球一般滚了出去,惹得帐中众人声声嘲笑。
谢让之也低笑一声,右手搭在胡刀上倏尔发难,砍下身旁猖笑的人的头颅,丢至营帐中央。霎时,血溅围帐,满堂寂静。
那头颅正对着帐门,眼珠瞠睁,死不瞑目。不远处无首的身躯失了重心匍匐在地,手指仍蜷缩着,似是寻找头颅。
“哈哈哈哈哈。”谢让之稍稍俯身打量,转过头回望众人,清秀的脸上挂着轻蔑的笑意,“诸位,尔等看这可似蚯蚓?”
终有人受不住,掩唇干呕起来。
“谢少主你……”一女子遮目不忍道。
“你说,我怎么了?”她的眸子盛满戾气,幽深难测。
“世族合力共讨昏主,谢氏虽为联盟之主,未免过于放肆了。”
“何出此言。”谢让之取帕擦刀,“为世族守土开疆之心有一石,谢氏占七斗,楚君陈端四姓分占两斗,天下世家得一斗,所以适才激进了些,比不得诸位雍容风度。”
“你这是什么意思,讽我等各怀鬼胎吗?”
“正是。”她淡淡扫她一眼,神色傲然,“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若今夜过后秦衍州不死,必后患无穷,尔等可担得起祸国之罪。”
“这……”众人语迟,神色亦沉了下来。
秦衍州自恃武艺仅携百骑出京,世家欲击之于中途,为求迅捷,自身兵力在精不在多。若如此精兵强将仍奈何不得她,日后定有大麻烦。
“谢少主毋需担忧。”
清亮的男子声音自外传来,他素手掀帘,带来纷纷扬扬的飞雪,摇曳着帐中烛火,深邃的蓝眸摄去了众人的心魄。
见一位身穿貂鼠大衣的年轻男子漫步至帐中,越过中央的头颅,先抖了抖袖,而后笑问道:“我饿了,可有席位?”
“速为长帝卿备酒布菜。”谢让之斜睨小兵,冷冷吩咐道。
月光透过薄薄的帐幔照了进来,幕上的青毡落满厚厚的雪花。
外界的冷意似乎影响到了帐内穿戴锦衣玉袍的大人物们,令她们询问的声调不自知地高了几分,甚至些许字词的末音都暗透着轻微的颤抖。
嘈嘈杂杂,嘁嘁喳喳,听得长帝卿倍感聒噪。
“长帝卿,疆地反否?”
“长帝卿,关外增援何时起兵?”
……
疆地旧贵族不满嬴朝统治渴求恢复旧制,萧烈前去游说,要求她们趁着郁珩景领兵平边关之患时,趁势作乱。
他放下筷子,湛蓝的眸微携笑意看向众人,“诸位大人,萧烈幸不辱命,秦衍州之生机百不存一。”
众人愣了片刻,轰然抚掌称奇,围着他问长问短。
“万事俱备。”萧烈抿了口酒,扬唇一笑,“嬴皇身旁大将为我所控,有消息传来,她欲佯败诱我军入濯海峡。”
濯海峡两面有山峰掩护,地形深陷窄道蜿蜒,易于暗伏秘藏。
谢让之大笑,高举觞爵道:“如此甚好,我军只要提前埋伏于濯海峡上,杀秦衍州易如反掌。”
像是心神陡然得到了放松,席间有人举杯相劝,“有此旨酒,以燕乐众宾之心,诸位何不满酌,全当提前庆功了。”
于是歌舞再起、钟鼓频敲,满堂同饮共欢,气氛再次热烈喧闹起来。
宴宴和乐中,只有一位少女攒眉啜茗,她平静的话落入人群中,恰似平地炸惊雷。
“长帝卿巫道大成,今日操巫术克陛下,停邱好奇,他日再见时,同样的招数是否将落我等之身?”
说话的声音逐渐消失,帐外雪积折枝声清晰可闻。
一道道饱含深意的目光落在萧烈身上,长帝卿饶有兴致地单手举杯,环视相敬。
如瀑金发凌乱地洒在前襟与身后,他歪着身形倚案饮酒,湛蓝的眸子是迷离的。
“端家主说笑,世人皆知自我祖母杀十二巫师夺权,坑杀巫门术士三万人,毁巫经无数,巫道险不复存,如今流传于世的术法残缺不全。”他笑了笑,“况在座皆等闲,不值得我耗费心血,请诸卿丢心落肠。”
“你!”
“小子狂妄!”
“哈哈。”萧烈轻笑着闭眸倾杯,感受香醇的琼浆舒然淌过舌尖,“大人们,莫要动气嘛。”
“与我这个醉鬼计较什么。”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出帐,将掀帘时,转身回眸一笑,“哦,萧烈口快,有句话说错了。”
“在坐皆等闲,端小娘子却为王佐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