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立春之后，这江南的天是四日里有两日要下雨的。

二十二日一大早，这春雨便一阵紧过一阵。

侯夫人心中有事，见这缠绵不断的细雨更添几分烦躁，侯爷和老三彻夜未归，那马政案难不成查到自家头上来了？

辰时，松石园花厅里少见的热闹，平日里侯夫人免了各房请安，明日就是清明，一家老少多要出门祭扫，特特将人招来敲打一番。

三太太才刚已经说过二伯父和五叔父家的情况，两家俱要同去，这回祭扫她不便出门，是托请大太太和三姑娘操持。

章芝韵坐在四太太右下手看着这满屋子的人，大太太后面坐着儿媳妇，两个未出阁的姑娘，二太太跟二哥哥过完年已去晖县任上，二房的儿媳妇便坐在大太太下首，两个姑娘坐在后排……

这厅里女眷数过去都有十多个，年纪还小的孩子由奶娘领着在东次间里没出来，听三嫂刚才的话音，那二伯父和五叔父家也还有好些人呢，明日不知道是什么阵仗，想想就脑仁儿疼。

一时又幸灾乐祸地看向对面的三姐姐，明天不会抓瞎吧？

她这时倒是犯蠢，没想起章芝瑶是自小跟这些人生活在一处，再熟悉不过，有甚好抓瞎的。

令章芝瑶作难的是其他的事。

“明日祭扫是大事，越是人多口杂，越是半点差错都不能有。”侯夫人看向左手边的大儿媳妇道：“老大家的，你也曾管过这侯府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差错，只你三妹妹这是头一遭理事，还需要你看顾着点。”

“儿媳明白，早年也操持过的，母亲放心吧。”

章芝韵的大哥哥在晏城任上，过年都没回来，就是现在站她面前都不认识，大嫂跟她年纪差着十多岁，平日也无甚来往，醒来见过一回，过年的时候见过几次。眼下见大嫂对着侯夫人也是不冷不热的，心中有几分纳罕，又见二房媳妇和姑娘都眼观手手观心的样子，觉着甚为无趣。

“若没事便回去吧，明日约束好房里人，出什么岔子我必重罚。”侯夫人又重申一遍。

二十三日天公作美，天空澄澈，一丝雨也无。

清明祭乃当朝四大祭之一，定远侯昨日便与其他勋臣至孝陵祭祀，家祭由三爷章祖锡主祭。

辰时前一刻，章芝韵步出侯府东角门，见三哥哥头戴软纱唐巾，身着深蓝云纹氅衣，内着同色道袍，颇为稳重，正跟侯夫人说着什么。

她走过去，三爷摸摸她髻上的金蟋蟀，“早间还有些凉，怎么不穿个披风？”

“过一会就暖和了，坐马车也不冷呢。”章芝韵顺着哥哥的手也摸摸自己的金蟋蟀，她喜欢这个哥哥的亲近，不由得带出几分小孩子的娇憨。

“那你跟着母亲，不要乱跑，也别吹冷风，今天可顾不上你。”

正说着，三太太便带着松儿过来请安，“给祖母、父亲、四姑姑请安。”

“怎的这么晚，还让祖母等你不成？”章祖锡对待儿子可没有对妹妹那么和颜悦色。

松儿瑟缩一下不敢答话，三太太似无所觉，只向侯夫人告罪，“刚才跟大嫂、三妹妹交待几句，耽搁片刻，劳母亲久等。”

侯夫人转过来斥责章祖锡：“大清早的训人像什么样子，松儿跟你四姑姑上马车去。”

“是，祖母。”松儿几天没看见爹，还来不及高兴就被训，顿时蔫下去。

章芝韵歇下看眉眼官司的心，跟松儿上了侯夫人的马车，只还支棱着耳朵听他们三个在说什么。

“老四呢？一大早也没见着人。”侯夫人问到。

“扈从仪仗点了他，恐要晚间方能回还。”

侯夫人点头，“行，出发。”

章祖锡伸手扶侯夫人上马车，回头跟三太太说：“你身子不便，再回去歇歇吧，后头的事交给大嫂和三妹妹就行。”

“知道，三爷骑马也小心些。”三太太嘱咐到。

定远侯府坐落在城北太平巷，占据一整条巷子，这一片地界多是非富即贵的人家，与南边清平河畔的市井喧嚣仿若两个世界。

车马自太平街经通济门复向西南而行，引马在前，护卫在后，步伐整齐，行列不乱。

一路喧嚣之声不绝于耳，章芝韵心中记挂着神秘人的任务，想要掀帘看看外面，想掀几次便挨了侯夫人几回眼刀，只得作罢。

“外面人声鼎沸的，怕是城里人全都出来了吧。”

“嗯，那又关你什么事呢？”侯夫人声音平淡。

“他们可以在街上游玩，我为什么看看都不行？”

“委屈？这什么地界？你什么人？你要是羡慕，今天也可以走着去。”

“那还是马车坐着舒坦些。”章芝韵颇识时务，去聚宝山坐马车都要一个半时辰，腿着去明年今日就是她的忌日。

在侯夫人这里没讨着便宜，章芝韵转头欺负松儿，“你说你都七岁了，头顶还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