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秃瓢，可真难看呀。”

松儿立时伸出双手捂住自己头顶的两个小揪揪，后头又反应过来该捂住秃瓢才对，一头扎进侯夫人怀里大声叫唤，“祖母，四姑姑欺负我”。

侯夫人把松儿搂住，恨不得把这丫头赶下马车，家里原先有老四一个混世魔王就够了，这下可好，两个了。

“我看你就是没吃过嘴巴子今天上赶着想开荤。”

“哎呀，我就是跟松儿说笑而已。”章芝韵讪笑一声，又想着好险现在自己的头发能挽个小髻，不然可不好意思出门。

“小孩子家剃发有什么好笑的，你留头也不过三两年，前些年可没人笑你，”侯夫人乜她一眼嫌弃道：“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谁？真是没个正形。”

这话章芝韵可不敢接，随谁不知道，但肯定不是随侯爷和侯夫人。

松儿靠在侯夫人怀里做着鬼脸，扳回一城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娘，话说回来，侯府他这一辈儿就他一个还在府里跟着先生读书，人家先生碍着他的身份，哪里敢狠教，成天不过混日子罢了，能成什么器？”章芝韵充分表现出自己作为松儿长辈的一片慈爱之心，“要我说早该送他去国子监，跟其他人比照着，才知道上进。”

去国子监读书每日卯初就得起，监生不许外宿，每月只放两天假，那还不得成八斗之才。

看，姑姑多疼你。

松儿脸上显见地紧张起来，四姑姑可真是阴险呀，希望祖母不要听信她的谗言，他不求能成什么大器的。

“这话说说便罢，松儿以后是要——”，想着这话不好当他的面讲，“循旧例即可。”

本朝明面上不禁勋臣袭爵子孙科举出仕，但不会授什么紧要的官职，授官也是以武职为主，久而久之承爵一系便疏于苦读，“话虽如此，我祖父乃两榜进士出身，累至提刑按察使司副使，可见这旧例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合该你今天到祖宗坟前多磕几个头。”侯夫人倒不意外她有此一说，“你祖父考中进士时家中爵位还没发还呢，出仕前不过在代京卫所领个禄职，也是在乱的档口，圣上没深究而已。”

松儿不出意外就是下下一任定远侯，家中未曾狠狠拘着他读书，一则他将来要袭爵，苦读也无处施展，二来嘛也确有几分溺爱之心。

原是为坑害一把松儿，章芝韵倒是想起来，再过十来年，皇朝武道废弛，以文制武，武职勋贵三年大计考校不过的申饬、夺职、削俸，收回官田，好多家闹个没脸，跑去长陵哭坟。她记忆中某位侯爷就被圣上批过泽口少文章，狠狠申饬一番。

是哪一家来着？实在记不清。

不过章芝韵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这两个月来，她已经摸清了侯夫人的逆鳞，对付侯夫人，她有的是办法。

“您看，祖父即便囿于局势都不忘苦读举业，他的子孙后代更不能疏于治学啦，”突然话锋一转：“大哥哥和二哥哥家几个侄子俱是早早进学，卯入申出的，逢人谁不夸一句才清志高，等几年授过官，最差也是一方父母，松儿也不能比他哥哥们差吧。”

侯夫人显见的沉寂下来，松儿不安地看向祖母，发现她面色冷然。

三十六年前，华亭姚氏嫁给长天府代京锦衣卫世袭指挥使章家的四爷，成亲三载只得一女，姑舅宗族不假颜色。

无他，满朝谁人不知圣上为安抚勋臣，欲复录前朝失爵者的子孙后代，作为嫡脉一支，无子在这想要继承爵位的档口于章四爷来说不啻于十恶之首。

此后章四爷待姚氏虽不至冷漠，却也顾不得什么体统，庶子庶女一个个地往外蹦。

成亲十五载姚氏也没能生下嫡子，成了阖府的罪人。烛尽灯灭、枯坐长夜，姚氏本是不怨的，本朝爵位嫡长继承、先嫡后长、无子除爵，礼法如此，再如何不甘也不敢让嫡支无子，只得充作泥塑的菩萨，两耳不闻窗外事。

只是时久日长，姨娘庶子狼子野心，仗着侯府继承人的身份摆出一副当家的派头，姚氏不幸滑胎，受尽排揎也只能是哑巴吃了黄柏味，难将苦口向人言。

幸而大女儿聪慧，且嫡长自来较其他子孙尊贵三分，能让她时常有些慰藉，没得郁结于心平白去了，令那起子不知道自己骨头有几两重的货色得意。

天瑞五年，姚氏以二十九岁高龄生下嫡子，定远侯府里算是彻底变天，打杀完该打杀的，发卖完能发卖的，自此侯夫人的位置她才坐稳当。

这些都是章芝韵向侯夫人跟前的刘嬷嬷打听出来的。

定远侯府远没有最初章芝韵以为的那样平和，庶子大，嫡子小，跟着儿子上任的老姨娘，不在家服侍公婆的儿媳妇，庶女们截然不同的婚嫁对象，无一不在说着侯府家主的私心，他是侯府不可忤逆之人。

还有章芝韵当初从假山上摔下来的真相，是被定远侯亲手掩盖的。

这侯府里的人真是各有各的心思。

章芝韵是懂得眉高眼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