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的鱼
鸿嘉十八年月夕天,萼绿君已如叠云堆雪落满整个云都,缠绵着雨,簌簌落下,落不完地落。
疏于束发的锦衣男子就在这雨雾中,随手摘下亭中放置的萼绿君搓捻手上的血迹,一手抓颗蜜饯放嘴里咀嚼。甜的黏腻感与难闻的腥气交织,男子侧头吐出蜜饯,又被服侍漱了口,才幽幽说一句:“腥的。”
负责择买蜜饯果脯的宫女径直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却没有半句求饶话。
“有名字否?”男子挑眉,颇为意外地托着下巴。
宫女行礼,规矩地答道:“清簟。”
“起吧。”男子将大拇指含入嘴里,干掉的血在舌尖化开,神情张扬散漫,弯唇笑了笑,“是本王先前没净手,冤枉清簟了。”
方才仔细服侍的老太监孟伯先闻言立马就扑倒在地上,挥舞着手要抱上男子的腿:“千乘王饶命!饶命…啊!”
宋七立长袍绸缎遮住男子的脸,左手挽剑割下了那老太监的手,嫌弃地啧了一声,把剑上的血蹭在晕厥的老太监衣上后才退回男子身侧。
“干嘛要挡我?”
宋七摸一把脸,满手的血,摊开给男子看:“若溅一滴在你脸上,云都又得半月不宁。今儿月夕,皇帝没烦你去作陪?”
“老头儿把我弄来这儿坐着,我不掺和夜宴这等麻烦事儿,各退一步罢了。”男子懒洋洋地在榻上翻了个身,去看湖里的鲤鱼夺食儿,“这鱼怎能吃这多?”
宋七不答,只草草瞥几眼桌上放着的几盘菜,玉枕上的筷子没半点儿荤腥油气,满满当当未曾动过的菜,却是早已冷透了。
“把菜撤下吧,厨子扣半年俸禄。”
“阿七,你可真心善。”男子支起身子,手摩挲白梨木的围椅扶手,而后随意指了两个手下,全然暴露了恶劣的秉性,“你!你!下去给爷捞两条鱼尝尝鲜。”
两侍卫瞪着眼睛对望,举着长枪进退都不是,显然是顾及夜宴就在不远处,尤其此处楼廊,乃是官家家眷的宴集。
宋七上前一人一脚,吼道:“愣着干嘛,还不去?少念些有的没的,只抓鱼,少管其他的!”
侍卫忙不迭地应答,脱甲放靴的动作极快,只听扑通两声,只剩中衣的两人就已在水里追逐起受惊的鱼群来。
甫一,又两落水声在长亭楼廊上响起。
“呀,有人掉水里了!”
官家小姐们扶着满头珠钗,由丫鬟搀扶着从席上站起来,聚在湖边护廊上,三三两两地看水里的女子。
姜知卿双手努力地伸出水面,灌入的好几口水压上胸腔,连带着心脏抽疼,浮出水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求生的欲望不断加剧,却叫不出声。
她闭眼绝望时感觉到有人拽着她的胳膊往上拉,下一刻脑袋便冒出湖上,本能地大口呼吸,呛出了鼻中的水,被人搀扶着上了岸。
“蓁蓁,你可有事?”
姜知卿抬眸,就见平日里惯爱打扮的姜明初头发散乱,嘴唇泛白,正环着手臂打冷战。
姜知卿蹙着眉头,薄唇微抿,问她:“有人推你?”
“本小姐现在可是姜府嫡女,厉害得很!谁敢推本小姐?”姜明初挺起胸膛,双手叉腰,颇为傲气地昭示着姜家在云都的地位。
“是是是,大小姐天下第一的厉害人物!”匆忙赶来的贴身婢女重锦背对着姜知卿,插到两人中间,用大红羽纱貂皮斗篷把姜明初裹成一团,耐心哄道,“奴婢命人在仙聊落阁生了火盆,衣物也已备好,快些随奴婢去罢,莫着了凉。”
月色清霜照在地砖上,墨竹摇晃影子如水中绿藻,两前一后的三道身影慢悠悠地穿行在长廊上。
姜知卿默默跟随几乎是被重锦拽着往前走的姜明初,疑惑不解道:“那你是如何落的水?”
姜明初挣开重锦,全然不理会自家的小侍女气成了包子脸,转身同姜知卿并排而走,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我…是自己跳下去的…”
姜知卿不适地拉开一点距离,问道:“为何?”
姜明初讨好地牵起她的手放掌心里摩搓,又张嘴给她哈气,笑道:“我是怕你出事,当时河边无人,正是对你动手的好时机!我若也落水,就有更多人的聚过来,那些眼红你的小人定会有所忌惮!你正值高危期,少不得被陷害的事儿。”
姜知卿是姜家最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出长女,自幼受下人唾弃,无人在意,兀地听了姜明初这关心人的话,鼻尖涌上酸涩感,忍不住停下脚步,回握姜明初的手,哽咽道:“蓁蓁多谢祈姝了,下次也切莫拿姜明初的身体为我这种低贱之人冒险。”
听了这话,姜明初的眼尾却是红了一大片,潋滟眼眸中酝酿着水雾,委屈道:“姜明初以往可是对蓁蓁过分苛责,才让你如此诚惶诚恐?”
姜知卿无言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摇头回道:“并未,快些回屋罢。”
三人继续走着,楼廊下的挂灯昏光中,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