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的鱼
边的柏树叶晶莹而纤长,忽有一黑影重重变动,幽幽挡住她们的去路。
“鬼啊!”
姜明初尖叫着窜到姜知卿身后,惊恐地将她手里的提灯朝那“鬼”掷去。
“两位小姐受惊了。”宋七眼疾手快地抓住灯柄,潦草见了个礼,“属下是千乘王的手下宋七,是来传千乘王话,请二位即刻去风止亭小聚的。”
“大人与千乘王方才就在亭中,不知本小姐落水了么?”姜明初探出半颗头去看宋七,确定他不是鬼后才背手从姜知卿身后出来,小声问道,“不换衣衫,如何能见客?”
宋七漫不经心地开口:“属下即使让您换了,到时也不过是无用功。”
“你…”
姜明初眼神闪烁了下,满脸绯红地盯着宋七这个冒犯者,一片漆黑的眸里燃起怒不可遏的火气。
姜知卿攥住姜明初的手,挡到她身前冲她使眼色,见她冷静下来后,才转身恭敬地对宋七行礼:“我与明初不知何时冒犯了千乘王,还望宋大人指点一二,免得我等无意冲撞,劳王爷烦心。”
“哼,本大人何时讲过是冒犯?”宋七挑眉横看一眼姜知卿,又很快地收回目光,神情很是不屑,冷哼道,“姜二小姐如此污构千乘王,居心何在?”
“污构?切!”姜明初剜了宋七一眼,鼻翼翁张,撅着嘴,两颊红得似桃花,“这云都人皆知嘉帝第七子季元鸣是个喜怒无常的活阎王,不过是倚靠陛下宠爱才这般目中无人的浪荡子,字字句句可曾冤枉了他?”
宋七连眼皮都未抬,夜风摆动衣袍,露出腰上的佩刀,却别有深意地回避了姜明初的质问:“我们还是快些去罢,王爷等久了恐会心焦。”
姜明初边牵好姜知卿跟在宋七的身后,边气恼地拿脚对他踢石子,不服气地小声嘟囔道:“自己都承认你家主子不好伺候,蓁蓁又没有说错!”
三人出了长廊,见天的夜色如泼墨般浓稠,圆月盈盈如水晶,万方的光交错辉映,流光泻银地入了碎叶碧湖中。那湖与四周的残荷都被拔了个干净,连带着浅滩处都种上了千乘王最爱的萼绿君。
姜知卿忍不住朝那处看去,但见亭中有秋风,却是有气无力的,只吹得萼绿君微颤枝叶。侍卫婢女拥簇中的季元鸣拿着本书,对她展颜一笑,反射的花影在他的脸上跳动,笑容显得愈发真切。
姜知卿兀地红了脸:“祈姝,你会不会记错了?”
三人上了楼时,庭外飘不完的雨也停住了,冷雾萦绕之中,姜知卿正听着了季元鸣无所谓的调笑,混着阴冷湿气的秋雾,近乎冻掉她踏上台阶的腿。
“这就是他们为本王抓的鱼?好生漂亮!趁着新鲜,让厨子杀了煮鱼汤罢。”
盘踞榻上的毒蛇蜕下伪善的皮,锁定猎物的冰冷眼神犹如实质缠绕上姜知卿光洁的脖子,让她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双膝便直挺挺地砸在地上。
木桌上已是清簟新换上的几样小点心,季元鸣在榻上躺着,捻起块桃花酥塞进嘴里,鼓着腮帮问众人:“还不赶紧动刀?”
捉鱼的一侍卫鼓足勇气半跪在地上,声如洪钟地辩驳道:“禀王爷,此乃姜府的两位小姐,并非可煮的鱼!”
“可本王只命你捉鱼啊。”季元鸣瘪瘪嘴,伸手又去盘里摸了块,也不吃,似有些委屈地盘起腿,兴致缺缺地将手里的桃花酥小块小块地捏成粉末,很快就将其碎了个干净,接在两手间把玩,“她们不是鱼,那你抓的鱼呢?”
“王爷恕罪,卑职救人心切,现下立马给您去抓鱼!”
还未等那侍卫往湖里钻,宋七的剑就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王爷几时应允饶过你了?”
“诶,阿天,让他去吧,本王不过开个玩笑话。”季元鸣一双含情目微微眯起,笑盈盈地露出一整排牙齿,接着说道,“不过,这天寒气重的,再下水恐会风寒,还是穿好盔甲去吧。”
宋七干脆利落地收剑,单手拎起二十来斤的盔甲扔给侍卫,看他穿好后一脚把他踢下了水。
“无趣。”季元鸣这会儿子没了笑的兴致,扔下手里的碎末,接过宫女递来的手帕擦手吩咐道,“本王若是看到他脑袋冒出来,你们的也就别想要了。”
姜知卿默默将头垂得更低,左手使劲地想拽着姜明初跪下。
季元鸣则没心没肺地起身背手靠近还站得笔直的姜明初,与宋七交换了个眼神,到桌前捧了盘果脯逗她:“姜大小姐,你说你是鱼是人啊?”
“千乘王,您是有癫狂病吗?您既唤了本小姐响当当的名字,还需问?”
姜明初两只手抓着裙摆,被季元鸣和宋七释放的明烈杀意冲得头晕目眩,却倔强地不肯倒下去,似非要同他争个高低。
“莫怕,本王不过是馋鱼罢了。”季元鸣的视线在跪着的姜知卿身上扫过,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痛痒的话,却字字扎在她的心头,“你们既不是本王要的鱼,从哪儿来回哪里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