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节
仲秋月圆,风却萧瑟。
楚弦从前是个爱热闹的,可如今,被这风一吹,再看谷中四处忙活着搭祭台摆瓜果的人们,忽然就觉得一阵寂寥涌上心来。
远远瞧见蓝凌儿带着一帮小崽子们四处翻找,她不用想也明白是钟情想让他们找到她过去,祭月快开始了。
谷里都是楚弦在各处地方,因各种原因带回来的。这些人在谷外已然再无容身之地,便更为看重这一方山谷。邻里间称呼,皆是兄弟姐妹,小一辈的孩子们,更是有自己的排序。
是以对于中秋这一日的看重,堪比除夕。
蓝凌儿自恃自己年纪小,非要做这小一辈中的老大,楚弦与钟情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便随她去了。得了谷主默认——那时楚弦这位谷主还有些威信,蓝凌儿这丫头向来在谷中呼风唤雨,带着一帮小家伙宛如蝗虫过境一般,最后被钟情压着去习武,这才消停了许久。
但到底是少年心性,沉不住气,每当到了这般大场面便按捺不住蠢蠢欲动。带着一帮小孩到处蹿着捣乱去了,一场盛会每每鸡飞狗跳,却又让人会心一笑。
这会儿看着是找人,其实就是趁机胡闹,横竖过节,长辈们也不舍得骂他们。
楚弦翻身上了树,躲进金黄的树叶中,远远看着那群热闹又鲜活的孩子,笑着笑着,便睡着了。
还做了个梦。
梦里她还是那个胡作非为的楚弦,将问柳山庄一个正经门派搅得谈其色变。但每每韩溯川回来,她便再翻不起浪,只能跟在他身后,乖巧地一个个去赔罪。
那日子过得极舒爽。
她其实对于未来并没有太多的奢望,娘亲在时,便觉着这样一辈子下去便好,韩溯川在时,她亦觉着这样一辈子下去也不错。
后来她觉出味来,原是她从未在意过日子过得有多好,只在意身旁是否有真正能让她安心之人。
从前是娘亲,后来是韩溯川。
美梦不长久,跟着便是漫山遍野的血,与一大片鲜红与黑暗笼罩下的阴影。
梦里那人的面容并不清晰,她刻意地遗忘了,只留下一大片投映自身恐惧的血腥与无边黑夜。
“阿弦……”
那个阴影开口,带着无尽的压迫感,和深沉的执念。
“该回来了。”
她猛地惊醒,一身的汗。
天上是满月,悬在树梢,俏皮又温馨,远处是嘈杂的人们,祭月过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当一回风雅人士赏月。
她大口喘息着,胸口的窒息感仍旧悬宕在那,无法消散。
为什么……会是她呢?
楚弦望着远处并肩而来的一双人,男子在前,温润如玉,女子在后,温婉可人。
为什么,她要是楚弦呢?
她垂下眼睫,掩下心底在一瞬间忽然涌起的恶意,折了一根树枝,翻身跳了下去。
远处两人怔了怔,停下了脚步。
韩溯川正要上前,却见眼前执着树枝的女子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秦可言身上,秦可言对上她的目光便觉得浑身一冷,吓得往他身后一躲,只探出一双眼来偷偷瞧她。
楚弦垂下眼,避过了那两人的目光,迎着秋风,手指一动,连带着手中树枝,顺风而舞。
忽而翩跹若舞,忽而如惊龙乍起,一瞬柔风拂面,一瞬又有杀意四溢。
韩溯川未见过这套剑法,却也品出些玄妙。这一套剑法,竟是恰好给毫无内力之人使用的。
只是,楚弦未散功时武功已是江湖上绝顶高手之列,散功之时,也是躲在谷中绝不走出一步,又是为何,要去练这套剑法?
眼前青衣女子本就是武林好手,这剑法柔中带刚,步子更似舞步,卷起身侧落叶飞舞,竟是出奇地好看。看得秦可言有一瞬间地呆了。
等她步停剑止,秦可言忍不住拍手称好。
楚弦一把将树枝扔在她身上,漠然道:“落梅剑法,你好好练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韩溯川在身后叫她,她权当未听见。
秦可言拿着手中那根树枝,看向韩溯川,一脸不知所措。
韩溯川道:“练吧,这套剑法不算难,但于你而言也算个自保的筹码。”
“可是……”秦可言为难道,“我爹不许我练武……”
秦渊当年厌烦了江湖动乱,便早早带着妻女远离江湖,隐居在江都外的一座小村庄内。
他与妻子皆是武林人士,却坚决不教独女秦可言半点武功,将其当一个平常女孩儿养大,若非十年前顾守城下天山,杀了秦渊夫妻二人并屠了那小村庄,秦可言大约便会如秦渊所愿那般,远离纷乱,做他无忧无虑的掌上明珠。
韩溯川找到秦可言,发觉她一点儿功夫都没有的时候,便已了解了过往。
他虽知如今这世道,她已陷入了江湖之中,若真还如从前一般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