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
大汉嘿嘿笑着,双手一拈,扣住牌中心,木牌还在两指间转了老一会儿,才渐渐停下,手指接触的地方都刮出了木屑散在空气中。
二人对视一眼,眼眸中竟都跳跃着不明的笑意。
大汉昂头阔步,将刀一扛到肩上,迈着大步便向楼上走去,在经过他们时,眼睛滴溜溜朝着他们打量,二人也在此时可以将他好好看清楚。
那人一身粗布衣裳,扛着一把两指厚一掌宽五尺长的大刀,轻轻一挥,刀脊上的铁环便“铿铿”响着,半袒着臂膀却似未感到半丝冷意。走之前看向韩溯川,嘿嘿一笑,韩溯川也微微颔首,视线在楚弦身上顿了顿,而后跨着步子向楼上客房走去,每一步,都清楚地听见他沉重的步法。
酒桌边因大汉而停住的众人又继续埋下头去,一声不吭地夹着菜,喝着酒,眼角的余光不时地装作不经意间飘过他们。韩溯川嘴角挂起一丝冷笑,看向楚弦,温柔道:“你坐在此处别乱来,听见了?”
无趣!楚弦撇撇嘴,作势要趴桌上:“不想当废物啊……”
韩溯川笑了一声,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便道:“乖一些。”便将流光剑拄在身侧的椅子上。
“笃”的一声,桌边正吃喝的众人一齐放下筷子,目光全部聚在韩溯川身上。韩溯川却只是淡淡笑着。
看着突然放下筷子的所有人,楚弦一一扫过,便放心地打了个哈欠,当真趴在了桌上——
酒桌上轻响起一声冷哼,韩溯川却全然不加理会,拧眉将楚弦整个人托住,递过去了一张帕子:“先擦一擦桌子,别蹭脏了衣裳。”
楚弦一阵无言。
她手上沾过的血都不知多少了……跟她讲脏不脏的……好吧,在韩溯川坚持的目光下,她妥协了。楚弦撅着个嘴安静地擦她面前一亩三分地,韩溯川转身对上起身望向他的众人,一张如春风三月和煦般的脸霎时间染上一丝冷笑。
悠闲地迈着步子,走到人群中正中的一张酒桌上,靠坐在桌沿,手随意拿过酒碗,细细玩弄着。一个平俗至极的酒碗也能被他拿得像是金玉做的酒盏一般,雅意十足。看着酒碗中的飘着香的酒液映着跳动的烛火,微微的晃动,牵得神思也有微微的晃动。
四周的人全都让开一条路,看着他走近他们中央,而后将他包围起来。酒楼中的空气瞬时绷紧,包围住他的人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冷意。然,置身中央的韩溯川却似不曾在意一般,望了望依旧大开的酒家门,屋内早已无了他人的身影,只有这一群人嗅到猎物一般步步围拢,却不立即行动。
他稍一挑眉,暗暗释出些许内力。
良久,四周的人只是围住,并无下一步的行动,但个个似乎脚步有些凝滞。
韩溯川转着的酒碗停住,被稳稳放置到桌上,瞥眼斜睨着包围着他隐隐捂着胸口的人,唇边似笑非笑:“若是无事,韩某便告辞了。”
双手抱拳,眉梢一挑,掸掸衣袍,正欲迈步离开,却听空气被刮裂的声音掠至耳旁,神色一凛,抬手夹住耳旁的东西,一块木牌。目光扫向柜台,这时才发现,掌柜也未曾离开,正笑吟吟盯着他:“这是门牌,二位好生休息。”
韩溯川扬唇轻轻笑着,随意扫了眼不知何时已然散开的人,手指轻敲木牌,捞起还在一本正经擦桌子的楚弦便向着楼上踱去,步履沉稳安闲,一身白衣若皓月般驱散着屋内的压抑。
等到那道白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掌柜冲着各自散回原位的客人们笑道:“来来来,客官,这天寒地冻的多喝些酒啊!”
“哎!多喝酒多吃菜,吃饱喝足休息好了才好赶路不是?”
掌柜笑意吟吟,客人也狂放不羁,一如初进之时,大吵大闹谈天说地。拐角处的韩溯川轻瞥了一眼,冷哼一声,朝着客房走去。
楚弦伏在他怀中百无聊赖:“我如今这般柔弱,他们居然不想着先抓了我为人质,想什么呢?”
韩溯川伸手理了理她耳畔乱了的发,语调温柔:“你是不能动手了,可你那下毒的手段层出不穷,他们该庆幸没对你动手。”
语气温柔,目光也是柔和的,楚弦对着面前这般如昭昭日光般的人,在这一刹那想起自己那些下毒的手段有些自惭形秽。
“你还有惭愧的一日?”韩溯川唇角微扬。
楚弦搂着他的脖颈,埋头在他颈间呢喃:“跟你比,我惭愧不丢人。”
韩溯川已然推门进了房内,将人放在榻上,注视着她,失笑:“楚弦,你原先能一个打我跟汇阳两个,还能掀了那四长老的杀阵,你惭愧什么?”
楚弦难得被夸得有些脸红,那因下毒手段不光彩而生的自卑忽然就觉得说不出口,只能捂着脸躲进被子里,承认另一桩错事,声音听着都有些闷:“我老骗你。”
韩溯川抚着她头顶的手一顿,眼眸微眯,真带了些怒火伏在她耳侧声音低沉:“我当你不知我不喜被骗,原是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