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夫人力求保子。”
兰夫人听了,神色黯然,不禁垂泪:
“这世上哪有母亲不爱儿女?便用我性命去换,也只要孩子安好。”
原来兰夫人早年因难产折了一个女儿,也是头胎。
那会儿殷王还是世子。
不顾发妻哀求,断令产婆强行内取,伤了小儿颅骨。
出来就是死胎。
如果活下来至今,也到了待嫁之年。
兰夫人因此怀伤不去。
直到丈夫继位,想要正统嗣子,才又同房。
却因心伤难愈,孕期常有失意之态。
情志不畅兼之产龄过大,以致临盆血崩。
在凶险之下,保住母子二人的,正是当下这名老宫医。
由其所言,这回竭心尽力,恐也只能保其一。
殷王迟迟不言。
那老宫医不敢擅作主张,忽然想起一事。
“外城有家新开的医棚,据闻那租棚的民医,曾在云蒙山一带替商妇开宫取子,有些名气,老臣曾去寻访,却未见其人,而今想来,或他可保母子。”
殷王早听吉庆提过相关传言。
民户均称,此人无德。
唯有出高价,才请得动他。
却把劣材施以乡人。
那名声中,有一半多倒是骂名。
至于那些虚实不定的传闻,多为野医吸纳生客,散播而出。
不足取信。
老宫医到这节骨眼儿上才提起,是唯恐自己杀母取子,遭秋后算账。
找个能替他担罪的罢了。
兰夫人对丈夫道:
“我儿也曾提及那医,无论心性如何,眼下总是保命要紧,切莫迟了一时,悔愧一世。”
殷王心知发妻触景生情,忆起旧事,寻思片刻,招吉庆到身前,吩咐道:
“速将人带来!”
吉庆领了命,正要走,又被叫住。
“顺道去苏大人府上报一声,便说寡人特许他同他小妹见上一面。”
吉庆心说这一面只怕是最后一面。
想大王早已料定凶多吉少。
只说“特许”,而不是“急召”。
端看苏大人自己定夺了。
田夏松了口气。
本来老宫医不说,吉庆不说。
她也在犹豫该不该说。
一方面她不希望折损小妹。
另一方面,师傅大概不愿被卷进来?
虽然之前作了一些铺垫,但由她提起,总还是不妥。
这边宫医全力稳住胎脉。
那头吉庆会过苏离,快马出城,来到医棚前。
见窗透幽光,想来屋主未眠。
领了护卫,上去敲门。
驴老医行游一天,正在热水泡脚。
听到敲门声,嚷道:
“谁呀?闭馆了,不见!”
吉庆隔门道:
“尊奉大王之命,有请仙医。”
驴老医全没好气:“又是哪家山大王?不识得!”
吉庆早听说这野医性子乖僻,并不见怪,只和气道:
“听闻仙医擅长开腹取子,我王特命小人传召入宫,为夫人保胎。”
驴老医一听,知道产妇危急。
当即抽脚出水,擦也不擦就套上鞋袜。
刚起身,却见护卫破门而入。
驴老医拎起医箱,瞪了那护卫一眼,说道:
“作甚?还不快快把我架走!”
那护卫本来确实要架人。
听人自个儿这么要求,反倒不知所措。
望向吉庆,等他指示。
吉庆只道这野医蝇逐利趋。
听是当位者传召,迫不及待要显功绩。
“果然医者仁心,不得无礼。”
遂令护卫退开,亲自接引上车,一路飞驰回宫。
驴老医紧随吉官来至王座前。
拜会过当家的,立即询问产妇情况。
对昔日徒儿看也不看一眼。
田夏见师傅皮滑面润,须发黑亮。
这么多年,没变老,反还回春了。
看来把他拘在一处,远不如畅游心爽。
心头大慰。
却怎么没见他把那个后收的小徒弟带在身边?
老宫医见村医来了,只道无知者胆壮。
心中暗喜,赶紧带入内棚。
驴老医先观小妹气色,搭脉问诊。
神智且明,回话清晰。
只是折腾许久,没了气力。
他也不避讳,直接手辨胎位,循身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