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03 红宝石（三）

今天没有下雪，但北国人都知道，雪融的时候比下雪还冷。

当太阳现身，点灯人熄灭一盏盏煤气灯，制钢厂和锯木厂的工人蹬着自行车从谢宁身侧经过，戴鸭舌帽的小男孩站在街头，恭敬地朝每一位行人递上报纸。

谢宁黑发凌乱，嘴里叼着块面包，肩上披着黑色西装大衣，内搭的衬衫领子竖起，领带皱巴巴的像铁罐里的咸菜，他双手掩在包裹长腿的西装裤口袋里，惬意地行走在白茫渐融的凯特琳大道上。

凯特琳大道是第十二区围城最繁华的地段，大道一侧是中央商圈，沿街玻璃橱窗，摆满琳琅满目的玛瑙珍珠、礼帽衬裙；街角唱片店，胡桃木盒留声机播放《蓝色多瑙河》，节奏轻快地华尔滋随风起舞，卷起刚出炉的芝士面包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另一侧是整排高耸庄严的蒸气工作站，又被称作“科学家的殿堂”。

谢宁翻出一枚硬弊，拇指一弹，硬币落进小男孩的掌心，他顺势接过今早的《北国日报》，翻阅起来。

谢宁颇感兴趣地“唔”了声，今日的头版头条是凯特琳歌剧院院长宣布，两个月后，即将上演新剧《大格斗家》，他又往后翻了几页，大致上是说，剧院找来了一位十分厉害的人，饰演格斗家的角色。

只有英俊相貌和大长腿的战五渣谢宁，理所当然很羡慕那些体格健壮、肌肉膨胀的人，于是谢宁决定靠乘务员的人脉弄几张门票，去体验一把当大格斗家的爽快感。

除此之外，报刊上大力恭贺着以螺旋桨推进的蒸汽轮船“威廉号”，准备在罗纳河道举行第一次游河。

谢宁将面包咽下肚，卷起报纸，走进编号2的蒸汽工作站，他懒洋洋地站在滚动的机械输送带上。

每栋蒸汽工作站至少都有八十层楼，谢宁待的工作站甚至有一百五十多层楼，输送带两侧，滑轮升降机上下跑动，将戴齿轮护目镜、穿白大褂的科学家载至所属楼层的实验隔间。

谢宁前方有一座巨大金属色雪人状机器人，机器人转过圆滚滚的脑袋，朝他挥舞机械手臂。

谢宁也朝机器人打招呼：“老威，你的威廉号真酷，游河我肯定找几个兄弟去捧场啊。”

机器人胸前“滋啦”冒出白烟，叫做老威的娃娃脸青年坐在驾驶舱：“谢宁？怎么每次见你都一副没睡饱的模样！”

老威“嘿咻”一声，从驾驶舱跳下来，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谢宁：“你这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红斑是怎么回事，让我想想，玛莉小姐、希妲小姐还是……邵家大小姐？”

谢宁伸手抚了抚脖颈，扬起嘴角：“你都知道是谁了，还问？”

老威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在原地急得跺脚，他指着谢宁的鼻尖：“如果莱诺伯爵和夫人知道，你肯定又要被——！”

又要被关进地下室，接受家庭教师长达一百五十个小时的思想教育，并且在三天内，上缴一份长达五万字的反省报告？

谢宁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他们二十四小时派人跟监我呢，这种情况顶多跪着听他们覆述一次，我们是你的父母亲，你必须言听计从。”

或许是昨天收到老头病好，回到岗位的电报，谢宁今天倒有兴致与好友探讨人生观：“我是成年人，不搞大别人肚子，也不会去做触犯法律的行为。在北国，你会看见伟大的蒸气机械发明、贫富差距悬殊的第一区和第七区，战后带来畸形的奴隶制度和派系对峙。”

“这说明甚么？在派系划分明确、科学进步与文明落后的北国，出生的家庭决定你生来是座上宾还是阶下囚；出生的家庭决定你生来必须成为怎样的人。”

“你和我，包括在此工作的所有科学家，被人诟病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因为我们出生贵族，从小过着不愁吃穿、锦衣玉食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有些人是自愿；有些人是被逼着学习各种知识与技能。很遗憾，我是后者，我天生是个天才，我六岁会拉小提琴；十岁西洋棋赢过我父亲；十二岁开始撰写火镀青魔晶石的研究报告，十五岁发现火镀青魔晶石，具有创造异度空间的潜在能力。”

谢宁自嘲地笑了笑，眼神复杂：“不同立场的人们不过各取所需，在能选择的范围内小小任性一把，老威，在不触碰法律下，这又分甚么对与错呢？放纵是我仅剩的自由，有时候，有人用纨绔乘务员形容我，比有人称呼我……还高兴呢。”

老威听得哑口无言，他一直都知道谢宁的家庭状况，“莱诺”是北国最古老、血脉最纯正的一支贵族，具有百年的历史根基，同时也是贵族中最有话语权的家族。

简单来说，莱诺是贵族们的老大，无论是哪派人士，凡是听到“莱诺”二字都必须敬上三分。而当今的莱诺伯爵和夫人，的确是冷酷无情、视谢宁为“工具”的控制狂。

老威摸摸鼻子，讪讪转移话题：“跟在你身边的臭脸小子呢？”

“陆良替我办事去了，前几天在附庸南国秤重一百二十公斤的货物，运送到十二区来秤出一百六十公斤……”谢宁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