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的一天
久,乍然迎上火把直射的光芒不由眯眼,抬手避光。待双眼适应周遭亮度后,纪瞿定睛去看村头胜利者谁人,叶云满则转头四下去看还有无幸存的薛家村村民——一如她所料,整个村子内能站着的人除了他俩,便只剩下那些不知隶属何人的兵卒了。
“走快点!”身后驱赶他俩得到刀手极为不耐地一脚踢上叶云满背部,将她踹得往前跌出老远。纪瞿难掩惊怒,刚想扑过去扶起她,只是稍有动作,压在后心的刀刃微微一沉,一阵细微的割痛便钻入他脑识。
纪瞿向前扑的动作一僵,只得老老实实慢慢前进。
叶云满摔了个狗啃泥,着地的关节俱已磨破油皮。她没喊疼,沉默地爬起来跟在纪瞿身边。
村头还能站着的人中有一人的甲胄制式明显异于常人,想来当是统领或指挥使。纪瞿遥遥看清他的面容时便心知自己命不久矣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犹如在看一样货物。
赢的不是陈党的人。
纪瞿轻轻叹息,牵住身侧并肩而行的叶云满的手。
叶云满原本平静木然的神情起了些许波澜。她垂下眼帘掩住眸中泪光,反握住少年的手。
同行一遭,一起赴死,也不算走得太孤单。
走得近了他俩才完全看清村头状况——纸甲兵卒拱卫中的不只有那个提刀淡笑的高大年轻男子,还有一个甲式更为华丽繁复的人被押着肩背跪倒在地。跪在地上的那男人血污泼面、发髻凌乱,一只手臂以诡异的弧度软软耷拉拖在地面。他一脸愤恨地死死盯着站立的胜利者,看那苦大仇深的模样似乎恨不得将胜利者扒皮抽筋。
叶云满对学习大宁军队武装分级知识没什么兴趣,她眼中这不过就是一副成王败寇图;对各道各省都卫司兵丁服装略有了解的纪瞿却一眼看出,这是场以下犯上的反杀。
只是胜利者那待价而沽的审视目光让纪瞿汗毛直立,觉得河内道都卫司这滩水愈发浑浊了。
少年俩互相紧握对方手掌,步伐沉重地准备赴死。他俩穿过无数林立的雪亮长枪、跃动火苗,来到一站一跪的两人面前时,立着的那青年提着刀向纪瞿抱拳:“见过三皇子,属下无状,有唐突三皇子之处,还望海涵。”
对方如此礼貌文质,纪瞿一时也被他搞得摸不清头脑——明明来势汹汹、处处见血,现下却又端肃有礼得好似国子监文士,莫不成,是假惺惺的官场职业病?
后心上的刀一分不曾撤去,纪瞿便一秒也不敢信对方心怀善意。衣衫褴褛的少年面色一沉,厉声问:“你隶属何部?既知本殿下身份,还不令部下速速退下?”
青年闻言,稍显疑惑地歪了歪头。他还不曾回答,跪倒在地的男人抢先呛声,大笑讥嘲:“我不食人间烟火的三殿下哟!你连是敌是友都分不出吗?”
纪瞿面皮紧绷,勉强不让自己露出窘迫神情。叶云满自知无她插嘴之隙,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力攥紧纪瞿的手以示安抚。
纪瞿反而以为她是害怕了,低头轻声安慰,神态温柔全无方才桀骜的居高临下之感。几个腌臜的成年人目光顺着转过去,表情各自不一。
笔挺站立的青年终于发现还有个女娃般用正眼看她了,倏然一笑:“是叶小娇娇吧?”
叶云满眼皮一跳,抬头上下打量一遍那青年,皮笑肉不笑道:“柳大人真是好风度,用衣冠禽兽来形容你都不足够。”
柳文杰不仅没生气,反而颇为意外她竟能认出自己。他花了几秒回忆自己是哪漏了行踪,又觉得无一处不妥帖,遂挑眉笑问:“叶小娇娇是如何认出本官的?”
叶云满自然不会说她只是听到枉死的老蒋喊他老柳而已。她目光在柳文杰和万正可之间转了两个来回,忽地笑道:“柳大人不仅是衣冠禽兽,还是狼子野心啊——你是打算用三殿下的头颅,当东宫的敲门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