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做事儿。

农场有个62年下放的老工人，孙子读了高小，托了杜月兰关系，被安排进了农具厂当工人。杜月兰说只是打听了个情况，见小伙子情况合适，就推荐了下，实际还是小伙子优秀，附和农具厂用人指标，不敢夸大自己在这里面的作用。农场人却觉得她这人干事儿地道，又拿了大姐蔡后水狠狠地对比了一番。

一些个娘们舌长话多，就嘲笑大姐蔡后水说话就跟肚子似的，只生女不生男，嘴上说的再好听，连自家小姑子小叔都张罗不住，还能指望她什么。

更难听的是，大家都觉得大姐蔡后水没生男孩子的命，因为福气全被一张嘴给说没了，背后嘲笑她绝户头，还时不时传点杨大壮跟谁谁走得近的小话，闹得大姐蔡后水整天疑神疑鬼，跟丈夫杨大壮没少吵架。

有次丈夫杨大壮半夜出工，她听说排的不是丈夫的班，就悄摸坠在后面，没撞上什么奸情，倒是丈夫给吓得差点没了魂儿，一头扎进了水坑了，很是病了一场。

“如今农场里连养猪这活都不敢派她去，生怕她把猪给养得下了膘，影响过年的分猪肉的油水。”赵左林一心二用，边说着大姐干的这些事儿，边听苏云桐的报数记着账。草草算了下账目，他皱了下眉头，跟苏云桐道，“乖乖，这一下子干掉咱两一个月的工资。原还想着给添件夏裙的，最近百货商店挂出来的那种带花的，我瞧着挺好看的。”

苏云桐收了记账本，听得向春隔着窗户问家里有没有毯子，没接赵左林的话，让他拿了一文和一武的毯子给向春送去，顺带去看看几个孩子是不是还在岳家玩。

赵左林送了毯子回来，跟苏云桐道：“怪不得几个皮小子都愿意去隔壁。一个人裹着个东西，在那里充解放战士，玩地雷战呢。岳师傅也不生气，还架着个眼镜指导他们谁谁词儿说的不好，情绪不够饱满什么的。你们这些有学问的人，说起话来，咱也不懂。”

“你少说什么懂不懂的。这话听着怪里怪气的。知道的你是开玩笑，不知道还当你对人家有意见呢。你可别戳火。”苏云桐瞥了他一眼，把蒲扇递给赵左林让他赶了蚊子，放下蚊帐，躺着对着灯泡，问道，“爸知道大姐的事儿不？”

赵左林又检查过蚊帐，见没有遗漏之处，把蒲扇一放，轻呵了一声：“爸要是知道，不揭了她的皮。老姨背着人拉着大姐狠骂了一顿，说她就是不知足。”

大姐蔡后水早先在青年突击组干，她有点豆腐的手艺，有拉组做五香豆干，一天挣八毛钱，每个月都有奖金拿，能挣到三十块钱。她又在农场粮食能自足，瓜果蔬菜也不用花钱买，日子也不见得不好过。就算是闹了那么一场事儿，她如今一天也能拿到四毛钱，一个月也十多块钱呢。

老姨他们村队勤恳苦干，一天也就两毛钱，一个月也就六块钱。买点油盐，贴补点家用就没了，娶媳妇什么的。

听赵左林说老姨教育大姐那些话，什么个个都想着往城里当工人，田谁种，粮谁出，国家还搞不建设了。又说大姐这思想就是什么浮夸、教条，就是看不起种地的农民，搞特殊化，不和群众打成一片，不想成人之美，却去乘人之危，所以好好的突击组工作却干不好。

反正说的那是一套一套的，不知道大姐蔡后水得没得到教训，倒是让赵左林很有一番感触，觉得老姨乡下的日子太苦了，得为老姨做点啥。

苏云桐算了下他们两个人的工资，一个月加起来有小八十块钱，在这个时代算是高薪了，即便是养三个孩子，寻寻常常的过日子，不整天想着添什么电器、家具的，除去一个月小一块钱的房租、水电费，还能有二三十的结余。基本上是赵左林一个人上班能养全家，她上班的工资都能存下来的。

这过日子哪有想寻寻常常就寻寻常常的，就能寻寻常常的。

苏云桐对大姐这事儿没发表什么意见，她也没什么意见可以发表的，每况愈下的都是她自找的，同情她还真不如听赵左林的，多想想老姨的难处，才叫人觉得逻辑通顺，事事合理呢。

苏云桐不接大姐蔡后水身上的奇葩事儿的话头，却挡不住她拿大姐这事儿来嘲笑赵左林眼神不好，居然还替大姐哭了一通。

赵左林原也不生气，逗了苏云桐两句，听她噗嗤笑出声来，生气倒是没生气，就是忍不住化了狼身把人叼了。

左右都住着人，即便冯老太不说，隔壁岳家也不像是乱传闲话的人，两口子还是小心翼翼地闹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