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惜着惋惜着,又不免忆起草原的光景,一想到自己连父亲的尸骨都不能亲手安葬,且敖登此时又不知是何境况,忧心霎起。
悲从中来,登时泪流满面。
晏修和牵着哭哒哒的晏云安从外边走来,远远就望见一人跪在院子里烧纸。
“我想阿娘……”
“你先别想。”
“我要找阿姊玩……”
“这不是带你来了吗,那个是不是她?”
月光下照,庭内藻荇交横,竹影落在少女的身背上,她眉间微蹙,眼角噙泪,甚是婉转多情,像一朵沾满露水的牡丹。
晏云安定睛一瞧,抹抹泪就跑上前去,“阿姊——”
纳仁听是熟悉的声音,缓缓转过身去,目光上移,见晏云安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从暗处走出来的晏修和。
遽然,纳仁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吓得一个大步就跳到秋华怀里,双腿死死盘住她的腰,搂着她宽厚的背嚎啕大哭,“鬼……鬼啊呜啊——”
晏修和挑挑眉,问春桃道:“这是怎么了?”
“不知呢。”
“难道是我长得唬人?”他无奈笑道。
她的哭声愈发歇斯底里。
“甚么鬼不鬼的,”秋华边说边要把人放下来。
纳仁使出吃奶的劲死死扒在人身上,把头埋在人家肩颈不肯抬起。
春桃上前温柔劝导几番,纳仁才愿意虚睁开一只眼睛,然后慢慢睁开两只,见晏修和双足踩着地,且身子并不轻飘,方缓缓松了松手上力道。
秋华的衣裳上尽是她的泪和抓痕。
“温娘子,何来鬼呀?”春桃欲牵住她。
纳仁心下惊魂未定,她缓缓从秋华身上下了来,虚虚立定。
谁料晏修和玩心大发,张开嘴做个凶样,举起两只手似要抓人。
她瞧见,又被唬得愣了一息,霎时张开嘴哭起来,转头就摔倒在地,赶忙爬起来继续往屋子里跑。
与此同时,晏云安许是受如此悲伤气氛的感染,也开始抽泣着随纳仁而去了,“阿娘……我要阿娘……”
晏修和看着喧闹逐渐远去,负手而立,唇角浮起得意又张扬的笑意,“多有活力啊。”
而王全等三人却是无语。
“幼不幼稚。”
“弄哭了你哄啊。”
“五郎可难哄了。”
……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就往屋里去。
随后的画面便是春桃怀抱纳仁,纳仁怀抱晏云安,他两人裹着一条被褥,抽抽搭搭地半天都没缓过神,屋内还有哭后粗重的喘息声。
“不是鬼,”春桃安抚道。
“不是……不是鬼,”纳仁怯生生抬眼望着晏修和。
晏修和看乐子似的注视着她,起身向人走近,伸出手来,“不信的话你搭搭脉。”
纳仁缓缓伸出手去搭,又被他骤然一动吓得缩回手,鼓起勇气伸手去探,脉搏强健,一息四至,乃是大好之象。
“上回你给陈医员他们留了方子,我吃过药,现下身子已经大好。谢过温娘子。”
她眼尾红得不像样,噘着嘴指指晏修和,又指指自己,“吓我……”
春桃被她这可怜模样逗笑,将她碎发别到耳后,复不断地哄着怀里两人,哭声方渐渐止息了。
纳仁缓过神来,又露出一脸张牙舞爪的凶相,抓起枕头就朝人砸去,“坏!”
晏修和只能认下,“好好好,我坏。”
他见二人情绪已平复,复问春桃道:“温娘子现下认识多少字了?”
“日常用语已会小半。”
“如若我同她说温氏的事情,她可听得懂?”
“听不懂。”
晏修和将软枕抱在怀里,揣着手盘坐在相思木禅椅上,似在思索事情。
“可是温家又来消息了?”秋华警觉。
他垂眸而应,一双桃花眼纳入昏黄灯火,闪着幽暗不明的神光。
王全解释道,“弘化郡衙门报,安泰二十年温氏曾在榷场与斡恩真部交易涉密书籍,被监官截获,安泰二十一年,向北狄三部私售盐铁,状似通敌,囿于行贿各官,未曾深究。近年,温氏分家后逐渐式微,近日血案确系狄人伺机报复,嫌犯具已归案。温娘子乃是旁支庶出,常年被驱赶于外,与此案无关,如今尘埃落定——温娘子,已系孤女,无家可归。”
众人听罢,看向纳仁的眼神颇为怜悯。
“但好消息是,温氏有几个忠仆逃过此劫,现已被放,有一个名唤浮玉的,好像是温娘子奶娘,已往此处来了。”
“温娘子日后怎么办?”春桃试探道。
“先府里养着罢,总归得养好病再说后来,”晏修和淡道,“想必她对温氏也不甚关心,具体情况日后有机会再告诉她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