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
谢恩,明帝一摆手,对那汤泉邑主管道:“朕身边有人服侍,不用他们,留他们在主厅中端茶送果子吧。”
她瞧着这些男儿比往年的十个都要出色些,不想让他们被随意地拨付到文武官员房中,怕万一分到个他们不喜欢的,委屈了他们,故而留他们在主厅中伺候,这样一来,他们遇到合心意的女子,想侍奉便侍奉,不想侍奉,也不会被纠缠。
这是她怜香惜玉的意思,然而安澜却全然想岔了。在她话音出口,安澜的脸色就开始发白,待男儿们欢天喜地谢恩,安澜只觉自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可是不想让别人瞧出来,他愣是连一眼都没往明帝身上看,笑容维持得很艰难,却依旧在维持。
明帝并不知道安澜是怎么想的,初到汤泉,她不欲在这主厅多耽搁,吩咐了汤泉邑主管,明日中午在主厅设午宴,宴请前来汤泉休沐的文武百官,她就准备起身去休息,可是瞧了一眼那几个容色过人的男儿,她又暂时坐在了椅子上,嘱咐那主管一定要让随行文武遵守规矩,“给百官拨付侍儿的时候,告诉她们,不得强迫男儿,一旦宠幸,便需纳回家中,倘有强迫男儿或者始乱终弃之事,刑部必定追责。”
她以往并不怎么关注这些侍浴侍儿的权益,汤泉侍浴的侍儿名义上都算作天子赏赐的宫侍,官员们一般都会在宠纳之后,将人带回家去。但往年也有人,只给男儿些银子,不肯纳回家,去年江澄知道了,就和关鸣鸾一同上奏,要求朝廷对随扈汤泉的官员行事予以约束,她也觉得那些个宠而不纳的官员有损朝廷的体面,便定了这个凡宠必纳的规矩。
她见今年的男儿比往年格外多些,想起这个茬,再次强调了一番。
那主管躬身答应,“微臣明白,微臣会将他们亲自送过去,给各位大人讲清楚道理。”
该嘱咐的嘱咐过了就行,明帝挥手逐客,“尔等都告退吧,朕上去休息。”
她说着话,看向安澜,玉手直接伸给人,“澜儿陪朕上去。”
她的御池苑就在这主厅后面的半山腰上,御池的汤泉是这山上最大的一处汤泉,她的临时寝殿,就设在这处大汤泉的上面。这处汤泉边上还有六个小泉眼,每个泉眼上也都盖有房间,给安澜几个入住,御池苑四周则是一溜围廊,把御池苑同文武百官入住的小池子完美隔开。围廊有部分是廊屋的形式,两边封堵,向内一侧开有小门,是给随行的侍儿入住的房间。
此刻赵玉泽三个都已经带着侍儿们往各自的房间放行李去了,唯有安澜在她身边陪侍,她理所当然地就携了安澜的手往她的寝殿去。
安澜默默地随着她走过一条不长的画廊,到达御池所在的寝殿。寝殿整体上是个左右格局,左侧就是御汤,右侧是明帝的起居室,这起居室又分前后两室,前室颇为宽敞,她和安澜几个以往都在这里用膳,后室没有前室宽绰,但有道小木门与御池后面的休憩处连通,可以随时去浸汤。
明帝此刻还没用午膳,并不想去浸汤,她直接带着安澜往起居室的前室走。到得室中,径直携了人坐在坐榻上,扬声吩咐跟过来的侍儿琴儿道:“让梦儿几个把皇后的行李安放好,午膳前不要打扰朕和皇后。”
安澜看她遣开侍儿,猜测她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只好自己询问,“陛下有什么话要吩咐臣侍么?”
明帝抓起人白玉竹节一般的手,往眼前扬了一扬,“不过是几个小男儿,也值得宝贝出这么多汗?”
安澜心头委屈,垂下那纤长的睫毛,声音轻而又轻:“陛下以往从不留人伺候茶水的。”
合着自己留个人伺候茶水都不行了?明帝盯着自家皇后那国色无双的容颜看了一瞬,有些无奈,“朕把他们留在主厅端茶倒水而已,这有什么妨碍的?主厅只是用来宴客的,朕总不可能在宴客的时候动别的心思吧?”
她把人留在主厅伺候茶水,还要怪自己想太多吗?安澜心头倏地就难过起来,眼圈都有些红,“陛下便是有别的心思,臣侍也管不了不是么?”
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中的微红,明帝只以为他是在同她斗嘴,她也故意逗他道:“怎得管不了?澜儿一生气,凰朝都得抖三抖,朕可不敢惹澜儿。夏天出巡的时候,那个卢县令头上的酒壶,朕记得可清楚了,朕可不想挨那么一下子。”
这是说自己不仅善妒,而且易怒,还很暴力?安澜心里头乱糟糟的,语气变得硬邦邦的,“陛下嫌臣侍脾气不好?也是,臣侍这样岁数的正宫,还这般善妒易怒,失宠是早晚的事。”
这语气就不像是斗嘴了,明帝连忙把人往怀中带,“宝贝你想啥呢?朕只是觉得那几个小男儿过于出色了,怕随便拨付个人,委屈了他们,并不是对他们有什么心思。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宝贝别生气了啊。”
安澜并不能够彻底放心,然而,明帝不让他生气,他也不好再继续生气下去。只在心里默默地哀叹,内忧外患,他这个皇后当得还真是不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