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屈
郁岁捏紧手中的茶杯。
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世事不公,也早就看清如今修真界上位者的嘴脸,却还是低估了这场事件的严重性。
比如说,为什么戍边修士会出现在这里,此地是轩辕宗山脚下的镇子,离阴山很远。
又比如说,赵老伯为什么会身中寒毒,刚才司空昱给她科普了,寒毒是从被捕妖兽体内提炼出来的,并不常见,掌握在轩辕宗手里。
换言之,是轩辕宗的人给戍边修士下了寒毒,想伪造成他们是被风雪冻死的假象。
是上位者在谋杀保家卫国的军士。
郁岁手中的杯盏被碾碎,坐在她身旁的贺兰安愣了愣,就连品茶的司空昱都僵住了。
好凶一女的。
他藏在绸布下的眼珠转了转,继续问道:“赵老伯,你不远千里来轩辕宗,是为了讨个公道吧。”
司空昱仿佛知晓内情。
郁岁看向老人家,他脸上的皮肤皲裂,皱纹很深,头发更是发白,声音却不显苍老,说:
“什么老伯,我不过三十来岁,只是被人吸走了修为……”他叹息一声:“要是不嫌弃,就叫我赵叔吧。”
郁岁微愣,司空昱点头道:“果然如此,先前看你的脉象和骨相,我就有所察觉,那么赵叔,你有何冤屈?”
贺兰安抱臂道:“真把自己当判官了?”
司空昱:“在下小阎王。”
贺兰安:“就你?”
司空昱:“啊对对对。”
郁岁揉了揉两眼间,没管这两个幼稚的男人,她往火盆里加了块新炭,看着燃起的火苗道:
“赵叔,你家是不是有新丧?”她抬手,指了指他的胳膊,只见破旧棉袄上,缠了一圈麻布孝带,快被磨得发黑。
赵叔的眼眶轻易就红了,他哽咽道:“赵家一门两户,共七人,除了我,全部死在黑夜里。”
他颤抖着指尖,从怀里取出亲人的遗物,里面还有两块令牌,带着编号,是戍边修士的证明,另外有女人的发簪,看着很廉价,也有小女孩的银手圈,擦得光亮。
赵叔絮絮叨叨说着,好像在火光中重新见到了已逝的亲人。
郁岁也终于明白,这是怎样一个故事,撕开看又有多惨烈。
……
赵叔一共有六位在意之人。
他两鬓斑白的父母,受伤退伍的兄长,继承兄长使命的侄儿,以及他心心念念的妻女。
事情还要从侄儿赵意说起。
赵意是赵家村近十年来最出色的年轻修士,他被轩辕宗的长老选中,成为了难得的内门弟子,有幸在宗门学习,和权贵子弟同吃同住。
古往今来,寒门出身的人总是格外艰辛,赵意也不例外,他无法融入到权贵子弟当中,又因为课业成绩实在出色遭人嫉妒,便受到所有弟子的孤立和欺凌。
一开始大家只是对他谩骂,赵意能忍则忍,弟子们却变本加厉,开始动手动脚,直到后来,权贵家的公子们以打他为乐趣。
不仅如此,因为赵意生得眉清目秀,还有弟子强迫他臣服在自己身下,当泄l欲的工具。
久而久之,赵意被折磨得体无完肤,他也想过求救,想过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他曾经向往的学堂。
然而师长只会劝他隐忍,旁人要他大度,说算了算了,就连惜才的长老也对赵意闭门不见,说他撼动不了上位者的决策。
因为有着话语权的轩辕敬,本身就是一个欺男霸女,罔顾人伦的老畜l生。
轩辕宗的水从上到下都是浑浊的,哪里有清澈的可能,哪里容得下寒门出身的赵意。
这个出色的少年最终还是死了,不知道是死在同门的拳打脚踢下,还是死在同门的身下。
他没能活过十八岁生辰。
然而三年前,赵意生辰那天,恰好收到轩辕宗的入学通知,整个赵家村都替他高兴,鞭炮放了一天一夜,村长大办宴席,邻里乡亲都在恭贺他,说他会有锦绣前程。
赵意死的时候没有闭上眼睛。
这,就是他的锦绣前程。
他的身体逐渐冰冷,不知道有没有一刻后悔,后悔不该闯入不属于他的世界,后悔没能及早反抗,后悔一心想着保家卫国。
赵叔说,那孩子就算是死,手里也紧紧捏着令牌,他从到轩辕宗的第一天起,就申请子承父业,继续当戍边修士,只等学成,再和阴山外的战士并肩作战。
可惜,阴山的风雪和妖兽没能杀掉他,他死在了自己的同类手里。
死在了床笫之间。
他才十八岁,本该有更广袤的天地。
丧事的消息传到赵家村后,赵意的祖母哭瞎了眼睛,祖父是退役的戍边修士,流血不流泪,却没有熬过那个严寒的冬天。
赵家又添了一门丧事。
可怜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