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屈
叔的兄长瘸着腿,既要替儿子垒坟,又要给老父亲送终,他这一生坚毅不屈,即便是在阴山的战场上,他也没有绝望,反而救了一个又一个同袍,哪怕以瘸腿为代价。
腿是被妖兽咬断的。
他也因此退伍,即便如此,沉默寡言的男人依然会在房中立起戍边修士的魂旗,会时时擦拭腰间的令牌,会相信雪夜之中也有天光。
可是赵意死的那天,赵家村整个被乌云笼罩。他的儿子躺在骨灰盒里,连完整的尸首都没有,连申冤的证据都被毁掉。
轩辕宗的人说赵意自l杀,他就只能是自l杀。
穷苦百姓,拿什么去跟权贵抗争?
*
赵意死后,赵家的天也塌了。
这对亲人来说是极端痛苦,对轩辕宗而言,却不过是名册上少了一个数字。他微不足道,死了就死了,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悄无声息,不起风波。
轩辕宗每日照常运转,弟子们说说笑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唯一没有放弃的是赵叔。
得知侄儿的死讯后,赵叔向上级请了长假,不远千里赶到轩辕宗,想为自家的孩子讨个公道。
这也成了赵叔一生中最后悔的事,他从前总相信世道有光,有公理,然而现实是漆黑长夜。
等赵叔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更多亲人。
轩辕宗的长老怕赵叔借着戍边修士的身份生事,怕引起整个团体的逆反,怕无人肯做“血肉城墙”,为此,他们不惜拿赵叔无辜的家人做筹码,威胁赵叔息事宁人。
赵叔没有妥协。
他昔日的同袍也支持他。
可惜戍边修士没能赢过权贵,最后的结局惨不忍睹。
赵叔的亲人全被抹杀,赵家村的村民通通被封口,支持他的同袍死了几个,余下的不敢再出头。
上位者还要嫌他们麻烦。
嫌这群穷人不知好歹。
一群贱民。
好好拿着体恤金,做一个哑巴,安稳过完这辈子不好吗?
*
轩辕宗已经烂透了。
这样的事情并非偶然,上位之人把底层民众的命运安排得明明白白。
赵叔费尽千辛万苦才逃出轩辕宗的牢狱,他一路往镇子里的医舍逃,想解寒毒,想苟延残喘,想要留着命复仇。
可他被人吸了修为,拼尽全力也只能赶到医舍附近,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敲一敲门。
也许他敲了,门内的医者也不敢救。
司空昱说的没错,这世间能救赵叔的人不多,他道宗的掌门算一个。
轩辕宗又如何?还不是跟孙子一样求着他多给些丹药,多救几个行将就木的长老,替上位之人吊着命。
只要权贵怕死,司空昱就不会输。
轩辕宗的人大抵觉得赵叔必死无疑,毕竟寒毒难解,整个修真界也只有三个人有这本事。
一个就是司空昱,还有昀天宗医峰的莫长老,以及轩辕宗的鬼叔。
但轩辕诡早就叛出宗门,一心当猎魔人,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优秀的医者,反倒做起了生意。
莫长老更不会蹚这趟浑水。
司空昱又踪迹难寻,神龙见尾不见首,修真界里基本上没人能请动他。
郁岁仔细琢磨后,还是觉得这小道长出现得太巧合,她站起身,打量着司空昱,大胆推测道:
“喂,轩辕青城是你什么人?”
郁岁并非凭空捏造,在她看来,整个轩辕宗只有轩辕青城这一个正常人。不出意外的话,赵叔能够逃离虎口,有轩辕青城在暗中出力。
那么赵叔获救,是不是也在轩辕青城的谋划里?
再大胆一点,司空昱就是轩辕青城请来的。
郁岁走到小道长面前,笑道:“怎么不说话,被我猜中了?”
司空昱放下竹节,拨弄着腰间的八卦形墨玉,淡道:“郁姑娘,太聪明总会惹人生厌。”
“看来你是认出我了。”郁岁毫不避讳地摸了摸背后两柄剑,温声说:“空昱道长,我们不是敌人,相反,我来北地也是为了轩辕青城。”
司空昱挑眉:“你又是她什么人?”
郁岁弯唇:“朋友。”
司空昱冰冷的面色稍微缓和,他松开腰间的配玉,沉声道:“证据呢?”
“你说是朋友就是朋友啊?”
他嗓音清寒,不近人情。
郁岁笑了笑,她本想贴近小道长耳边说出那个秘密,但考虑到贺兰安快要杀人的目光,只好提议道:“借一步说话。”
司空昱跟着她走出客栈。
雪还在下,带着清冷寒意扑鼻而来,郁岁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小道长,你应该知道吧,轩辕青城是女子。”
一宗的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