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莲座
西北边境,乌图卓应山脚。
一健硕的男子岔腿坐在长凳上,正拿着一块饼咬。
他坐得随性,衣物也染上了长期奔波后的陈旧。但纵使如此,也掩盖不住他镌入骨髓的贵胄之气。
看面目,他已年过半百。可无论是其健硕的体格,还是眼中压抑住的逼仄,都与这年龄本该有的平和差之千里。
这时,一男子快步而入,跪礼道:“属下参见凌王!
启禀王爷,危家村上下三百余人无论男女老少,俱已尽数屠尽,便是一只牲畜都未留下。”
“好啊,在本王临走前,也该给我的好哥哥再留份礼物。”凌王李昃随和地笑笑,指了指下手的木凳,“坐。”
“哎,得令!”男人连忙爬起来,坐在凳子上仍旧身体前倾,像是等着主人扔食物的狗。
“村民做的饼味道还不错,很新奇的味道。”李昃看了眼手中的饼,“可惜以后没人会做了。”
“王爷无需可惜,翻过乌图卓应山就出陇朝地界,入漠索部辖境了。那里的口味才新奇呢!”
“哦?是嘛。”
“正是!王爷您再歇一会,世子殿下方才派人来禀告,他们在山巅发现一座庙宇,可以容王爷您上山后,歇歇脚再下山。”
李昃点了点头,把饼丢在一边,忽而抬头看向男子,笑道:“薛大人辞官相随,一路帮了本王许多,若不是你对西北地形熟悉,一路做向导,本王不会那么多次化险为夷、逃过抓捕。
你的贡献,本王心中感念。待本王到漠索部积蓄力量,东山再起时,定不会忘了薛大人的忠诚。”
“王爷言重了!”薛奇感动得眼眶都湿润了,“当年薛某能得个县令的官职,全靠王爷赏识。那时,薛某就认定王爷您才是要效忠一生的人。
如今,薛某终于有机会可以报效王爷和世子,定当肝脑涂!”
“好!”李昃点点头,转言道:“那我们启程上山吧。”
“是!”薛奇忙不迭起身,“那属下下去准备了。”
“嗯。”李昃笑着点头,“去吧。”
薛奇转身往外走,还没走两步,就骤然停了脚步。
他愣了一瞬,随即僵硬地缓缓低头,就看到半根带血的箭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胸口,适配得好像就是从胸口长出。
“王……王爷……”
薛奇不可置信地想回头,却已动弹不得。
随即便是“砰”的一声,膝盖落地,半身扑倒。
薛奇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不肯放弃,挣扎着用手抠着地,想要往前爬。
咔哒,咔哒。
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从未如此清晰过。
在生命的最后,薛奇终于扭过了头。李昃居高临下站着,弓弩正对自己。
又是一箭。
“你的忠诚我信。只可惜没了用的人,死了才是最后的忠诚。”
李昃把弓弩扔在薛奇身上,在他背后的堂屋檐下,上了年头的牌匾字迹已有些不清,却更多肃穆之意。
上面大书几字:危氏宗祠。
一阵风如浪般扑入堂屋,将香火尽数扑灭,只留下一座座黑漆漆的牌位,化作一座座崭新的坟。
李昃头也不回大步走出,对门外人吩咐道:“把他的脸剐烂。”
“王爷,世子殿下已率人控制了山庙,所有兵器俱已收缴,您可以放心上去。”上山的路上,亲信对李昃道。
“等一会我走了,再处理那些秃驴,到底是在佛祖眼皮子底下。”
“遵命!”
乌图卓应山的海拔不低,李昃一行人从上午上山,一直到接近黄昏才临近山顶。
寺门前,李昃等随从将庙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在簇拥之下进入。
初春的西北别有一番与盛安不同的风景,李昃一路往大雄宝殿去,一路左右欣赏,还不时与随从说两句见解。
经历四个月的生死波折,终于行至旅途的最后,纵使疑心重如李昃,也有几分舒缓了情绪。
“王爷,您当心脚下。”侍从引道:“这便是主殿所在,世子殿下已经在里面备好茶水等您了。”
“好。”李昃点头应了一声,话音落已跨入院门。
虽然建在山巅,但这座寺庙的主殿却雄伟不输盛安中的名刹。尤其是以寸草不生的绝壁,和澄澈得似可窥天机的天幕为背景,更显庄严肃穆。
此时这一进院落中,主殿和东西配殿都殿门大敞开。
其中东西配殿中,几十个和尚都被按着跪倒在地。在他们的脖颈儿上,无一例外都横着一把利剑;在他们的身后,无一例外都立着一配甲兵士。
李昃看都没看左右一眼,径直走到大鼎香炉前不远,双手合十对着主殿供奉的大佛深揖一拜。
起身后,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