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二天,颂音醒得很早。
朱姐整理着房间,随口道:“今儿天气不太好,又冷风又大,太太用过饭就在屋里活动活动吧。”
颂音哦一声,披着睡袍立在落地窗边,盯着外面被扫起来的积雪,突然问:“朱姐,你说那位新来的司令住哪里?”
他身手可真漂亮,那么高的露台,说跳就跳,简直不像个凡人。
戏台上的武生怕都没有他那样好的身手。
朱姐拍拍鸡毛掸子,接道:“督军府吧?”
“督军府?”颂音想昨晚他说的可是司令府呀,“督军府不是住着温督军么?”
说起来,温朝昌这个督军和曾成然还是好兄弟呢。
“那就是我记错了,”朱姐笑笑,“不过,我哪儿分得清那些,就知道司令和督军都是带兵的大官儿!平日里见了都得绕道走。”
颂音凉凉道:“你怕什么,那可是跟你家先生勾肩搭背的挚友呢。”
朱姐看小太太脸色不大好,就不敢再接话,打扫干净房间,之后拧开收音机,让小太太听广播。
一早上,曾成然都没露面,别说朱姐奇怪,就连颂音也有点犯嘀咕。
按说该送的礼也送得差不多,他还能去哪儿?
难不成在跟江华韵鬼混?
颂音默默将收音机的声音调到最大,朱姐的耳朵受不了如此摧残,就拿了毛线团去了外间沙发上坐着。
午间的社会新闻里在讲海上警察厅中有两位警察被疑似拐卖妇女的人贩打死,还声情并茂还原了诸海警痛失同事后架船追上去与嫌疑人展开的殊死搏斗。
播音员甚至模拟了木仓声以及中弹受伤的声音。
颂音听得全神贯注,心惊胆跳,直到听见曾成然的名字。
在那篇报道中,曾成然的名字只出现了一次。
是作为游轮拥有者被提起的。
但就是这一句话,让颂音意识到,曾成然或许惹上麻烦了。
朱姐在外面显然也听见了这段新闻,她拖着织了一半的毛线衣,急急跑进来问颂音:“太太,这上面讲的,是咱们先生吧?”
颂音转过身,望向门口满脸焦急的朱姐。
朱姐视曾成然为神一样的人,看见神沾染凡人浊气,她受的冲击不会小。
颂音故意反问:“允城里还有别的叫曾成然的商人吗?”
朱姐茫然地摇摇头,又一咬牙一拍腿,笃定地说:“肯定是那些海员水手,趁机贩人赚外快,把祸水引到先生身上啦!”
“该死的,遭了瘟的王八羔子,借先生的船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让先生担多大的责呀!”
颂音倒没朱姐那么担心,曾成然又不是傻子,这个事情又不是他露面做的,追责也追不到他头上。
想至此,她居然还有点小遗憾。
“你慌什么?”颂音关了突然唱起曲儿的收音机,不以为然道,“人家上面也没提要治你家先生的罪,他上不了法庭坐不了牢,不过是在新闻里出现了一次,至于你乱成这样?”
朱姐这才察觉到自己在太太面前骂了脏,她连连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陪笑道:“太太对不住,是我小人没见识,说了些浑话吵您耳朵,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颂音笑笑,换下睡袍,歪倒在床脚翻报纸。
果然,海上发生小范围械斗的事,报上不可能风平浪静。
连翻几面差不多都是在报道此事,有介绍两位死去警察生平的,有“揭露”曾成然名下海运公司生意往来的,甚至还有大胆猜测,曾成然就是贩卖妇女的最大幕后主使。
颂音盯着那一块报道反复看了三遍,最后再看一眼作者署名“不平氏”,暗道,原来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买曾老板的账嘛。
屋外噔噔噔的皮鞋声响起,一阵香风袭来,江华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颂音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见江华韵捏着一叠报纸,妆容精致的脸上带了急色。
“你看没看见报道,他出事了!”她出口问。
颂音平静地扯扯嘴角:“他不会有事的。”
江华韵当然知道曾成然的本事,可这次事发得不巧。他前几天刚说过,那个新来的司令似乎并不单纯是只为阅兵而来。
新年伊始,北平的禁烟活动开展得热火朝天,他说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允城来。
那批货本来是要走铁路的,可自打姓陈的来了后,铁路的管辖权就从温朝昌手里暂时交出去了。
姓陈的加强了铁道周遭的巡逻,还开始严查车厢和乘客。
他没法子,才用了公司的游轮。
现在那批货若没被查出来,一切都好说,一旦被查出来,那位较真的陈司令还不知要怎么处理他。
昨天半夜曾成然被一个电话叫走,至今未归,她一颗心仿若在油锅里煎炸般难受,上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