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春3
努初篁忽而开口道:“且慢。”
竹枝便被蛰到一般地抽回了手,头垂得愈来愈低,一张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羞怯问道:“公子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不太适应。”阿努初篁自是不知,自己这一身衣裳穿得有多叫人脸红。
竹枝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走至他身前将他腰间绸带解开,那袍子顿时往两边落去,显露出他胸膛上数道伤疤。她虽心惊,却不敢妄动,为他穿衣之时生怕手指触碰到他。
倒不是嫌弃,只是生怕肌肤相触,平白生出些尴尬来。
阿努初篁站在原地不动,竹枝又一直低头。他便看见她头上梳的发髻,簪的簪子,可爱地在他前后来回转悠。不经意间看见她红透了的耳垂,忽然笑出声来。
竹枝忽然抬头,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又努力收敛心中慌乱,问道:“公子怎么了?”
阿努初篁伸手接过衣物,自顾自地完成最后地步骤,笑而不语。
竹枝动作麻利地又为他梳了头,倒是十分娴熟,之后便快步出去。
竹枝方一踏出门,阿努初篁便听得外头一阵笑声。
几个丫鬟早在门外候着,看竹枝出来,立刻上前迎住,将她带到一旁。
一个平素好奇心重得人掩饰不住面上激动,问道:“如何如何?”
另一个亦问道:“面容可好?”还有一个更是大胆问道:“身材可好?”
竹枝被这七嘴八舌问得晕头转向,一张小脸愈发红了:“这我怎么知道?”
一个丫鬟长“唉”一声,道:“也是哈,竹枝妹妹首次被指去替人家更衣。你们看她脸红得,在里头指不定害羞成什么样呢。”
闻言,众人顿时笑开了。
竹枝笑着,伸手去拍打她们:“别说了,小点声,小心叫人听见。”
正在此时,阿努初篁穿戴完整地从屋里走出来,往这边走来,看见竹枝便问道:“竹枝姑娘,殿下现在何处?”
竹枝登时面色红了,愣了片刻方道:“在,在正殿等公子呢。”
几个丫鬟站在她身旁,都忘了言语,心中暗自惊叹,这人莫不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更有几个暗暗羡慕竹枝,可以有这样的好运。
王府里的婢子与宫里的婢子,大同小异。大部分每日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梦,有一天不必再过伺候别人的日子。长相略好的更是不甘为奴为婢。所以,似竹枝这般尽心做事的人很少。
阿努初篁笑着摇头道:“劳烦竹枝姑娘带路,不才对王府并不熟悉。”
“是。”竹枝走过去,低着头带路,再不发一言。
风过长廊,吹乱两人衣摆,行至长廊尽头便到了正殿。
竹枝福身道:“公子,殿下就在里头。”
阿努初篁微笑点头示意,便撩起袍子进了正殿之内。
白昭正坐在椅子上端起一盏茶吹着,余光看见他来了,也并未抬头,浅浅呷了一口香茶。
阿努初篁站在殿中,悠悠道:“殿下久等了”
“茶都快凉了”白昭回道,随即挥挥衣袖让他落座,又屏退了殿上众人。
风吹鸟鸣花香,在此处一应俱全。他始终摇晃手中那一盏茶,不再说话。
阿努初篁主动问道:“殿下?”
白昭闻言闭上眼,太阳穴凸得生疼,用两根手指来回揉捻,心中所想之事难以言说。
他似乎已然堪破未来,此话若一开口,便如洪水决堤,再无收回之可能。念头一旦动了……便也无法再回转。
大殿之上,好一阵寂静之后,白昭才开口问道:“素问炎国军事颇有谋略,不知可会带兵?”
他声音低沉,浑如才开封的陈年老酒,阿努初篁不由得也压低了声音,道:“带兵自是不如军营里的将军……”
他顿了片刻,这片刻又是格外静寂,片刻之后,白昭才听见他道:“若殿下需要,不才愿意一试。”
白昭兀地笑了,将手中茶杯放在一旁的桌上,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随后伸手拍至他的肩膀。
他身上的肌肉格外结实,必然是常年在军营之中练武而成,于是笑道:“军师自谦太过。”
阿努初篁微笑着拱手,没有言语。
白昭道:“那本王,便让军师为本王带兵。”
“何处的兵?何名呢?”
“无名。”白昭道,随后又说:“是一群新兵。”
阿努初篁面色陡然严肃起来,望向白昭,他亦是凌厉的眼神。阿努初篁小心问道:“如今没有战事,白帝征兵作何用?”
白昭笑起来:“军师不必试探,正如你心中所想的那样。”
方沐浴过,阿努初篁此刻却觉得浑身汗津津,风一吹过又愈发冷了。
但他却无怯意,就像落寞野兽再次见到猎物一般,一股莫名的兴奋与刺激充斥他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