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在今天之前，日向翔阳对与他这个年龄段的男生能够拥有的最大恶意，也仅仅停留在会因为看不惯别人而出手挑衅，会因为喜欢的女生大打出手，会因为不愿意听课而翻墙去网吧。

但此刻，他重重垂下头去，无力的，慌张失措的，将身上仅有的衣物尽数裹在被水淋透的女孩身上。

为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

他只是庆幸，庆幸那群因为没能得到她联系方式反而被羞辱一顿后恼羞成怒的男生眼瞎到并没注意今日打扫器材室的还有一个同班的他。

所以他们无所顾忌，嬉笑着，怒骂着，宣泄着自己“不被人尊重”的不满，好像他们人生中的所有笔下都是她造成的一样。

将冰冷刺骨的水将她淋透，用难以反抗的力量，将她锁入房间。

而在多层架子后的日向翔阳，即便拥有再强的反应力和弹跳力，却仍旧无法改变他因为对他人恶意少到近乎没有揣测，而毫无防备，随即被架子拦住去路的事实。

日向翔阳硬生生将眼底湿意逼回，轻声安抚着瑟瑟发抖的少女，她细小的啜泣几乎像一把把钝刀，划的他心脏生痛。

好冷。

男孩较之女孩来说较高的体温是我唯一能汲取热量的港湾，我其实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我顾不得尴尬。

但我知道日向翔阳是被我连累了。所以愧疚几乎让我失去了看他的勇气，生怕接下来就会是劈头盖脸的一句：“你只会连累别人！”

可他一味的收紧臂膀，那样轻柔，那样带明显的安抚意味，来自他内心的温暖，将我紧紧围绕。

与身体截然不同的感受。

为什么人和人可以这么不一样。

我不明白我反抗用恶心目光无形侵犯我的男生有什么错，我没有给他联系方式，但那不是我的原罪。

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

日向翔阳像是看透了我内心所想，拨开了我紧紧贴在脸颊上的湿发，认真的与我对视，他眼中的肃穆，多到几乎让我心颤。

“请不要因为不是自己引出的过错，自己怀疑自己。”

副攻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在我脸上擦过，带起一阵濡湿的触感，我方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不要哭。”

日向翔阳垂头，微哑的嗓音细不可闻。

手机荧荧亮着光，他一开始就打去了电话，电话那头泽村大地的声音是从未出现过的冰冷。

“可以不用在意那么多的。”

一向沉稳的队长罕见的冷笑一声：“还记得西谷是为什么禁了社团活动吗。”

“菅原在去的路上，武田老师也知道了。”

“日向，让希放心好了。”

“她受到的一切，他们都会分毫不少的，加、倍、受、到。”

大脑昏昏沉沉，我渐渐感觉到身体的温度逐渐升高，恍惚间好像是被水泼生锈的大脑缓缓运作，跟游戏提示一样蹦出一行字幕。

“您的宿体受到破坏，呈发烧状态。”

我闷闷的笑出了声，却把身后的日向翔阳吓了一跳，他结结巴巴的出声：“月生酱？！”

他不会以为我傻了吧。

“我没事，真的抱歉了，还连累了你。”

日向翔阳不满的拧起眉头：“为什么抱歉？应该说还好我在这里！什么叫连累？为什么要指责自己？”

他的眼睛很漂亮，十足十的澄澈明亮，如琥珀般灿烂，在用那样无法抗拒的眼神注视着你时，你很难说出反对的话来。

所以我妥协了，甚至主动靠的近了些：“那，谢谢你，翔阳。”

日向翔阳的反应比想象中还好玩，他一秒间像是个瞬间沸腾的开水壶，头上跟有具象的蒸汽一样，整张脸都红透了，眼神涣散而飘忽。

他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透明的幕帘一般，传到我耳朵里，模糊而失真。

最后的记忆，是被急匆匆打开的器材室大门，日向翔阳焦急的神色，和———

和及川彻那张阴沉到极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