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庙:五档控制的灯光(第一天下午)
进村的山路地势比较低,村子里面又是高低错落,以至于傅祈年他们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没发现村里的这座庙。
不过虽然看不见的时候看不见,但是一旦看见了、就很难再看不见。
在处处泥胚和着草灰作墙的平房中,独有一座红砖青瓦的庙宇立在山坡,不光修出了高度、而且修出了高饱和度。
礼佛日甚,而室如县罄。
但没等傅祈年像模像样地再拽两句文,就碰上一个正好从这条路走过来的、挎着竹篮的大姐。
“妹子,你去求一求吧。我们逢年过节都去求,招财进宝、财源广进,结岳老爷可灵了。”
“大姐,你们这儿已经是镇里最后一个贫困村了。”
傅祈年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要不然周清来何至于把她找过来。
大姐估计见她多看了一会儿庙宇,以为她也信这些,就主动和她搭话。
没想到吧,她什么宗教都不信。
她能看到鬼、和她是无神论者之间,难道有什么冲突吗?
“未婚的求姻缘,已婚的求孩子,给孩子求聪明,给老人求长寿,有求必应。”
“大姐,全镇的人均寿命是72.31,而你们村只有69。”就这还是四舍五入的。
“我们村四叔公可活了78呢?喏,就是你手上资料最上面的那个。”
“68。”
四位数的加减其实不难。
七太爷倒是活了74,可遗憾的是他“不敬神”,所以明显不应该属于讨论范畴。
“那妹子你到底想求点啥?”大姐挺有耐心,又帮她想了想,“这么说吧,你缺啥?”
“缺……也不缺……额,就是缺信号。”
说到信号,傅祈年这下认真起来了。山里缺信号都快缺疯了,没网的日子难啊,再这么下去手游又要断签了。
“你们还知道这儿缺信号啊?!”说到信号,大姐终于也真激动起来了,“缺信号你不找领导申请赶紧建基站?几年啦你算算。”
“求、求一求呢?刚刚不是说有求必应,灵的……”
无欲则硬、有欲则软。这会儿傅祈年突然被拿捏了实实在在的紧迫需求,从神情、语气到姿态,都从冷柜里的冰工厂、变成了太阳下的绿舌头。
“求有用吗?!”大姐一针见血、振聋发聩,“建基站啊!没基站哪来信号?怎么城里的年轻人一点科学常识都没有?”然后他拐了个弯、仿佛琢磨出什么不对,“你们是不是不愿意建,所以拿那一套糊弄我们?”
“……”
复盘一下:大姐身先士卒钻进坑里,傅祈年放下防备跟进坑里;大姐顺势跳出坑里,傅祈年独自留在坑里、还被添了一铲土。
傅女士难得的无言以对,只觉得大姐是个高手。
大姐也很无语,只觉得他们就是不愿意建基站,干脆一扭脸、气呼呼地走了。
巧的是傅祈年刚转身,正好看到四叔公就站在她背后,费劲地昂着衰朽青灰的脸,还要努力拿黑洞洞的眼直直地瞪着她,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四叔公,您有空在这里瞪我,不如活着的时候少抽点旱烟,努力提高一下村里的人均寿命。”
与其恐吓无关人员,不如提升相关人员。
别跟她来这套。
在莫名奇妙被一通抢白中目送走了大姐,傅祈年继续沿着山路向庙宇走。
越往上走,傅祈年越觉得寒气渐重、甚至比刚进村时还要重,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外套。
大江大浪这么些年,尸山鬼海里面(只是礼貌性夸张)都趟过水,虽然动手上从没赢过、但动嘴上可也从没、很少输过的傅祈年,竟然在山沟里一招不慎漏了怯,心里难免有些憋屈。
心里憋屈,连带着面前的路好像也比之前难走了两分。
然而难走还能怪路吗?
可以的,因为此时正有个煞面怒目的护法神将拦在傅祈年路上。
之所以初次见面她就认出对面是个护法神将,主要是人家这打扮,就是按照民间传说里面,门将的经典皮肤扒的。
八尺身高;但一米七不到(因为他面前的傅祈年正正好170,属于行走的170标杆)。
金锁甲、锦征袍;但九块九包邮蜡光纸。
战马咆哮;但不存在,估计是蜡光纸用完了。
非秦非尉是肯定的,毕竟从没听说过谁家秦、尉,打底的居然是件藏青硬布的中山装!
他像是木偶戏里面的老木偶,被无形的细绳牵吊着,做出许多戏文里面才有的、舞刀弄枪的动作。
然而他明显并不应该是个木偶戏里的老木偶,他太不精于此道了,所有的动作做出来,都是不忍直视的滑稽可笑。
他狰狞地瞪着傅祈年:到这里做什么?
傅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