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食死徒
“多可爱的姑娘啊。”
塞利夫妇已经年过四十,双方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在家乡还有年收入不菲的农场,经常去各个慈善机构捐款。家境殷实,夫妻恩爱,唯一的遗憾是,二十年来他们都没有后代。
举止优雅的夫人抚摸着玛格达的脑袋,有点中年发福的赛利先生,也笑着看向她。
一开始,他们和这个绿眼睛女孩搭话,是出于她令人舒心的美貌,但几番交流下来,却对她有些恋恋不舍了。
“你肯定读过很多书。”赛利先生惊讶地说,“事实上,你完全胜过了一些家庭富庶的同龄子弟,难以置信,我居然能这伍氏见到你这样出众的姑娘。”
夫人略有惆怅地触碰着她的头发,表情慈爱:“你也是黑发绿眼,简直和我幻想中的亲生女儿一样,还在上学的时候,我就希望以后能生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孩。”但以她如今的年岁,想想也知道,肯定再无这个希望。
玛格达和她都是绿眸,但赛利夫人的眼睛是澄明的浅绿色,在阳光照射下,如同清澈无垢的湖水。
女孩双眼的色彩更深沉、更晦暗,似乎浓缩着夜晚风雨欲来的大海,专注地望着某个人看时,就像将对方拽进幽寂的无底洞里一般。里德尔觉得这像是蛇的竖瞳。
富有的塞利夫妇对她表现出了浓厚的喜爱,整个圣诞节,他们都只和玛格达讲话,还跟科尔夫人打听她过去的事。临走前,他们依依不舍地同她告别,送给她一盒新鲜的奶酪,作为今年的圣诞礼物。
“玛格达要被领养了。”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他们十分舍不得她离开,围着她说话,还有一些关系亲近的姑娘,趴在她膝上啜泣起来。
他们都很崇拜无所不知的女孩,她能将枯燥的福音书都讲的很有趣。
里德尔还是孤身待在角落,并不去掺合他们,但却一刻不停地盯着玛格达看。一年以来,他们讲过的话很少,他并不真正了解她,无法断言她不愿意被领养。
玛格达会离开这里,这个认知使他愤怒,就像领地遭受侵犯的野兽。如果能做到话,他会像拽住枯枝一样将她抢回来,尽管对孤儿院的孩童而言,受到一家慷慨又善良的夫妇的领养,无疑是最好的出路。
他不在乎什么出路,尤其是别人的出路。
里德尔只感到一种背叛。
看得出来,她也对塞利夫妇不屑一顾。这对或许能赋予她新生活的夫妻的身影,映射在她冷淡的瞳孔里,和那些普通的庸人毫无区别,只是浮光掠影而已。
但明明心理扭曲的玛格达,表现得却很乖巧,似乎并不抗拒多一双养父母。
圣诞夜很快濒于结束,科尔夫人收到比去年多了二分之一的善款,眼看今年的账目有所着落,脾气也好了不少,催孤儿们去睡觉的语调都很温和,还破例允许他们吃一次夜宵——平时他们连晚饭都吃不饱。众人欢呼一声,拿着切好的黑面包四散而去。
里德尔讨厌寡味的黑面包。
上次外出募捐时,他用能力偷了一些保质期较长的饼干,严实地藏在衣柜里。
女佣玛莎每周都会来打扫房间,还有个疑神疑鬼的舍友比利·布斯塔斯,为了藏好这些食物(当然不只是食物),他颇费过不少心思。但以他的想法来看,在这些头脑简单的猪猡们身上耗神劳力,简直是一种耻辱。
他现在并不饿,所以没有吃。不过,他也没把食物还回去。
他面无表情地撕开面包,揉成细小的碎末,扔进垃圾桶里。
孤儿们求而不得的东西,在他手中逐渐化成齑粉。在撕碎食物的过程中,一股支配和破坏的快乐蛰伏在他心底,毁灭的乐趣使人上瘾,但他游离于这种快慰之外,冷静地睥睨着指尖纷飞的面包屑。
就在里德尔泄愤的时候,发现还有一个人站在庭院里。
黑发姑娘拿着今晚最大的面包,几乎有男性手掌那么宽,不用说,肯定是科尔夫人额外给她开的小灶。她依旧是一脸淡淡的表情,抬头眺望月亮。
很快,玛格达就心生厌倦了。
数百年间,她注视的都是同一个月亮。
冷傲地高挂在彼方,无思而无觉,可怜的、不死不灭的月亮。站得那么高,又有什么用呢?破灭是永远与它无关的风景。月亮是亘古的,比她活得还久上许多。正因生命被剔除了死的成分,对无限的世间来说,它反而只是转瞬即逝的闪光。
她把手里的黑面包扔在草坪上,用脚狠狠踩过去。都是流弹,一切都是流弹罢了。
将椭圆形的食物碾成饼状后,她又看向另一只手中小块的面包。
这是黛丝和艾米塞给她的。
艾米·本森是她的舍友,长着可爱的雀斑,在女性团体里人缘很好,有着青春期少女的自私和虚荣心,意图和她这个群体的领头羊打好关系。结果毫不以外,她也迷恋上了玛格达,虽然这种迷恋里包含着无伤大雅的妒忌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