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店
,“实不相瞒,外面天寒地冻,我实在是没力气走了。我此行孤身一人,连个照应的都没有,冻死在外面都没人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姐姐且容我住一阵子吧,就当日行一善、广积功德了,好不好?”
隔着窄窄的柜台,笑意盈盈的青年和冷艳沉肃的女子对视,他们的手按在同一张银票上,指尖的距离不过寸许,几乎可以感觉到彼此指尖传来的温度。
片刻的沉默后,如卓潇所料,高少怀松了口。
“也罢,”她淡淡道,“你想住便住吧,但我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你住在这儿生死自负,再遇到强盗别指望我。”
卓潇麻溜地松了手。
“多谢高姐姐。”目的达成,他笑得十分“喜庆”,几乎要咧到耳根的嘴角活生生给他扯出一副志得意满的小人像,若非天生那副周正英俊的好样貌替他兜着,恐怕就要显得有些猥琐了。
反正已经在他面前暴露了身手,高少怀干脆也不装什么“柔弱的女老板”了,本着“夜长梦多、落袋为安”的想法,她轻飘飘地一拂手将银票收入袖中,动作快得卓潇都没看清。
这是什么招式!卓潇的眼睛倏然一亮。
“高姐姐,你这是——”
“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见笑了。”高少怀没给他机会问东问西,扬手招呼店小二,“阿许。”
“带这位……卓公子去上房安置。”
她用内力逼音成线,给店小二传音:“把他带到二楼,去那间离我卧房最远的那间,别让他没事儿跑到我眼跟前晃。”
敏感地捕捉到她眼底隐约的烦躁,卓潇乖觉地闭了嘴,拎上行囊跟着小二走了。
反正来日方长,没必要着急。
高少怀“划清界线”的态度没有打击到卓潇,他才顾不上管她的冷脸,多年梦想实现的机会近在眼前,他满心欢喜,乐得几乎要跳起来,连踩着咯吱直响的台阶上楼时都在哼小曲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格外讨打的得瑟劲儿。
女侠姐姐不喜欢他不要紧,他会让她喜欢的。
他这人既正直善良又英俊潇洒,绝对不会有人不喜欢他!
跑调跑出十万八千里的古怪小曲儿回荡在被砸了个一塌糊涂的客栈里,高少怀环顾一周,格外心累地捏了捏鼻梁骨。
她感觉自己有点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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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之后,卓潇就在乌龙客栈住下了。
他每天就干两件事,早晨起个大早猫在墙角旁观高少怀练武——一开始是鬼鬼祟祟地蹲在墙根下几个硕大的泡菜坛子后往外瞄,后面就搬张板凳坐到旁边光明正大地看了,边看边还跟着比划,反正高少怀也不管。
午后他会眯上两刻钟,之后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干净,溜溜哒哒地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高少怀这尊“大佛”镇着,乌龙客栈周围确实比烟波山一带其他地方太平不少,附近的乡亲们常年生活在动荡中,“嗅觉”敏锐,不多时就在乌龙客栈外张罗起了集市,卓潇来的那天是雪太大人都躲回家了,第二天雪一停,父老乡亲们不约而同地兜着各色山货土产吃食玩物聚集起来,热热闹闹地开了摊。
而卓潇出去也不是去逛集市,他是去“行侠仗义”的。
他很有自知之明,打不过烟波山里盘踞的悍匪,他就去帮乡亲们做些杂活,第一天,他帮一个砍柴的老伯推板车,然而娇生惯养的胳膊腿比不上靠一把子力气谋生的苦命人结实,没帮上多大忙不说,还挂烂了一件衣裳,惹得原本有些嫌弃他的老伯连连道歉,把他吓了个落荒而逃。
第二天,他吸取教训,果断放弃在体力上死磕,在集市上找了几个边带孩子边摆摊的婶子,在她们古怪的注视下领着她们的孩子疯玩了半天。
第三天他在集市上偶遇了一位开卤味摊子的大娘,帮她逮回了离家出走的大花猫,获赠一包卤得浓油赤酱的鸡爪,以及额头上一道血淋淋的道子——那是不甘不愿的大花猫发起恼来给他挠的。
总之他什么杂七乱八的事儿都管,人家不找他帮忙他上赶着去,若有人求上门来那更是义不容辞。
终于,在一天深夜,卓潇踩着风雪推门走进客栈,靠着墙闭目养神的小二睁开眼,叹了口气。
“小卓。”他叫住卓潇,低声说,“你别白费力气了。”
“高老板不会收徒的。”
“和你好不好没关系,她……”他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收徒了。”
“而且你一个好人家的郎君,和她搅合在一起没好处,快快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