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密生变
自明代建立西北边卫,抚民抗元,西宁便一直是重兵镇守之所在。其备兵戎器,向来仅次于西安行都司。只是相较于其战略地位与军民人口,卫署衙门便显得卑狭了些。
几人沿廊下前行,过了两道门,便至二堂议事厅。
议事厅内,西宁卫指挥使陈义正看着墙上悬挂的一幅舆图,神情若有所思。
与其他的世袭土官不同,陈义起于靖难之役,后今上亲授指挥使一职。身为其中唯一的汉官,又是统率弹压各部,陈义自是一贯心如明镜,规行矩步。
四人落座时,差役已奉上了茶。
陈义心中略有忧虑,面上却分毫不显。他相貌儒雅,语气和蔼,微笑道:“大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待查验过堪合,便可入驻茶马司衙门了,或有什么短缺,也尽可以与我提。”
张擢忙道客气,又从怀中取出一副帖子,道:“这是西宁茶务边引,已由徽州茶引所批验过,还请大人过目。”
“此外,下官轻车简从先行一步,持茶引的茶商尚需数十日方抵。届时押送盘验,还需大人多多留意。”
陈义笑容更温和了些,道:“分内之事,自当尽心。”
又客套了一番后,张擢起身告辞。
陈义也起身送了两步:“中午府中略备薄馔,大使若是方便,也好前来接风洗尘。”
祁霖先前安静端坐半天,总算是找到机会插话。
他立刻接到:“大人,大使初来乍到,不妨今日便由我做东,带他四处转转,也好领略西宁风土人情。”
见是祁霖开口,陈义便并未反对,只笑道:“倒是我忘了,你二人今后既是同僚,常常共事,自当多作相处。去吧,只是明日便要上衙门点卯了,可别不习惯才是。”
祁霖如蒙大赦,笑吟吟地谢过之后,立即拉起张擢和祁昆玉出门去了。
厅门关上,座中气氛便是陡然一变。
陈义注视着手边的茶盏,其中茶叶漂浮不定,随水而动,复又缓缓沉下。
半晌,才开口道:“士杰,哈密现下究竟如何?”
李英平铺直叙地回答:“都传哈密王安克帖木儿病故,只是秘不发丧。但以近日东察合台汗国的紧张动作来看,只怕此事另有隐情。”
陈义手指轻敲桌沿:“这是自然,如今的鞑靼汗鬼力赤同样出身窝阔台。今年哈密来附,安克帖木儿受封忠顺王,向我大明纳马称臣,他自然诸多不满。”
李英轻哼一声:“鬼力赤不是一向龟缩漠北么?如今汗廷诏文、建制一概废止,就连北元的国号怕是也废得差不多了,竟还能有心思将手伸得这样长。”
陈义端起茶饮了一口,笑了笑,不置可否:“哈密北接瓦剌,西抵吐鲁番,内屏撒里畏兀尔与嘉峪关内诸卫,政权更迭,则周围必定动荡不安。”
他思忖片刻,放下茶盏:“如今青海部族交错杂居,政局复杂,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嘉峪关外......眼前陛下正待整顿边卫,西宁三面孤悬,兹事体大,必不可生乱。”
“李镇抚,莫总旗。你二人随时留意祁连山、讨赖河谷、黑松峡这三线动向,如有异变,速速来报!”
李英、莫名立刻起身,肃容应道:“是,主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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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擢几乎是被祁霖架着出了卫署。
院内人来人往,在无数人神情各异的注目礼下,张擢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祁霖却对旁人的目光浑然不觉,他紧张道:“张兄有所不知,陈大人所说的‘薄馔’可真的是薄馔。再不快些,怕是中午就要被抓去吃红萝卜炖白萝卜了!”
祁昆玉背着手,慢悠悠走在一旁,闻言噗嗤一笑:“说得好像谁日日里逼你吃萝卜似的。再说了,张大人肯定不会像你这般挑食。”
在两人的注视下,张擢摸了摸鼻尖,说:“其实呢......”
“......国子监的日常堂食,也是萝卜炖萝卜。”
“噗......”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俱都笑开了。
这一笑,三人很快便自然地熟稔了起来。复又转入热闹的东市时,张擢已和祁霖互通了表字。
这处丰盛街毗邻火神庙,因而各色有名商号齐聚其中,工匠艺人不一而足。
祁霖勾着张擢的肩膀,热情洋溢道:“子渐你看,西北商市分为东柜与西归。东柜多为晋陕商人,分号遍布全国,号称‘货通天下,汇通天下’。比如前边这是‘晋益老’,都云‘先有晋益老,后有西宁城’,这晋益老主要经营药材百货,可谓是实力雄厚。”
张擢频频点头:“略有所知,晋陕商号遍布天下。此次持了官府茶引的便有晋益老、合盛裕等,确是做事周到妥帖。”
“西柜则是□□商人,往来吐谷浑道,交通内外,有些还身兼贡使。”祁霖笑道,“西宁城这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