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四卫
桑吉将众人引至柴房后,便静静等候在了门口,顺道拽住了试图跟进去凑热闹的琼达。
张擢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正要上前,却见前方祁昆玉和赵冽忽然同时停了下来,两人谁都没有要挪步的意思,各自皮笑肉不笑地僵持了片刻。
赵冽慢慢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不若还是祁大小姐先行一步。”
祁昆玉语调十分谦让:“不不不,既然由赵公子主理案子,自然是该赵公子先请。”
赵冽也更加客气了:“怎会,祁大小姐从来高风亮节,这案子仍需祁大小姐襄助,还请不要再推脱了。”
祁昆玉的手指微微颤抖,片刻之后她忽然抬手,指着赵冽怒道:“赵冽,我就知道!你就是因为不想一个人写文书才拉上我的!”
赵冽面无表情:“这写文书多是一件......咳咳,我的意思是能为卫所写文书是我的荣幸,但是你不是一向也要写的么?”
祁昆玉怒道:“还不是因为你们写得太差了!上次和李英、莫名一起判的案子,交上去四份文书,结果有三份都是一样的,而且抄我的都抄不对!你没看见那天指挥使大人气成什么样了?”
赵冽心虚地压低了声音:“这次倒是无妨,不是还有张大人在......”
张擢听了一会儿,闲庭信步般走了过来,微微摇头道:“抱歉了,这次在下其实不用写文书。”
赵冽茫然道:“啊?”
祁昆玉已经干脆利落地从他身边经过,顺便提醒道:“你忘了?茶马司的文书本就只呈给巡按御史,卫所的事情,从来都不归他们管的。”
张擢同情地递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步履潇洒地紧随祁昆玉之后,这下反倒是赵冽落在了后边。
祁昆玉一本正经地叹气:“真不该说这个的,等御史大人亲至西宁卫的时候,在他心里,河湟世家都培养出了些什么小辈啊?”
张擢轻咳一声,笑意从眼角眉梢舒展开来:“我保证不告状就是了,不过御史赵大人一向端肃严厉,对人时常面折其过,若是当真引得他不悦,我恐怕也只有跟着一道挨训的份。”
赵冽悻悻然跟了进来,随后站在中央环视这间柴房。
说是柴房却也不尽然,里头堆积着不少新打的青稞、豌豆秸秆,另一边才是烧火用的干牛粪。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案犯被捆着手,只能匍匐在地上,见到几人进来,不由瑟瑟发抖。
先前自门口至进来,几人已对地上这人视若无睹地晾了好一阵,待对方抖得更厉害了,祁昆玉才将目光转向他,冷淡道,“你最好还是老实交代,否则此案直接移交给李英,你便再没有任何狡辩的机会了。”
那人却神色茫然,仿佛全然没听懂似的,只磕巴道:“小、小人......不知......”
祁昆玉心中骤然生疑:“没听懂?只是因为汉话说的不好,还是因为......不认识李英?”
张擢眉头一皱:“他合该认识李英?”
祁昆玉道:“这是自然,西宁卫及其羁縻卫所,凡是大一些的案子都要交到李英手中,他办案行刑向来出手果决、不留情面,不论何人,只要查明犯案,在他手中是一定要脱一层皮的。这赫赫威名,便是陛下远在京中也有所耳闻,还盛赞其‘少年英豪’。因此——”
言犹未尽,张擢心中却已然明悟。土官承袭的指挥一职,一向都是父死子继。不过李英既能得陛下格外青眼,李南哥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速速申请其子袭职,自己则是退居族中。
张擢拧眉思索片刻,对地上那人道:“你先前对我身后这位大人说了什么,一字不落地重复一遍。”
那人有些慌乱,抬头时眼珠乱瞟,在看到祁昆玉阴沉的脸色时,又默默垂下了头。他咽了口唾沫,才道:“大人明鉴,小人买马所用的钱、钱币都是真的!不敢有任何欺瞒!若是大人不信,尽可往西宁城中,寻人前来鉴定!”
张擢又询问道:“你可确定?”
那人急忙点头,如小鸡啄米:“小人确定、确定!”
张擢闻言,颇为玩味地笑了一声:“鉴定就不必了,我们的确已查验出,这些铜钱和萨珊银币都是真的。”
祁昆玉正留意那人神情,果然见他懵了一下,随即略带结巴地重复道:“对,撒......银币,是,没错......是小人的。”
张擢同祁昆玉对视了一眼,随即开口道:“如何,听出他是哪里人了么?”
祁昆玉摇摇头:“并没有,但是这人的汉话,并不只是略懂两个词这么简单。可这就更奇怪了——若说他是生番,怎会通识汉话?若说他是熟番,怎会不知李英?”
张擢复又将目光挪向地上那人,见那人身穿一件褐子,原本还背着旧褡裢,只是早已被解下放在了一边,其中也已检查过。这人并无进城的打算,因而褡裢中也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文书。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