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案另有隐情(1)
有兄弟奴仆料理此事,是不足为虑的小事儿,便没事儿人继续此前的行程。
门子在陈述案情之时,模糊了冯渊主动打上门这一点,还把冯渊塑造成了弱势,且是个改邪归正的好青年,而薛蟠则是仗着家财势大,自以为有人帮着料理,就要继续上京。
抛开案情,王仪对薛家进京一事颇为纳闷,案子出在薛家准备上京之际,而冯家明确告状告了一年,贾雨村来金陵时,他一家子还未进京,薛家总不能进京走了一年吧?
从薛家的角度捋一下时间线,薛家在临进京的前两日,薛蟠偶然遇见香菱,想要将人买了去。而买的时候,香菱已被拐子卖给了冯渊,只是冯渊要三日之后领人,然后冯渊察觉之后,拿住了拐子,打上了薛家的门,演变成了一场斗殴,冯家落败,冯渊被打伤,三日之后死了。
冯家告状,薛家进京,这中间的时间差,值得人深思。
王仪没能通过贾雨村的视角寻到时间差的问题,倒是透过贾雨村的视角,抓住了门子陈述的几个要点。
第一:冯渊值得同情。
第二:拐子欺诈的动机是为了赚两家的银子。
第三:薛蟠下的令。
第四:冯渊是被打伤后,抬回家,三日后死的。
第五:薛蟠在此人命官司中,没有出面,而是托了族人和兄弟。
王仪顺着他的视角理了下官司,确认薛家绝不是在案子一出来就上京的,而纵观门子的陈述,看似在替薛家办事,反而在介绍冯渊时对他更多的是同情,介绍薛蟠时用词上更偏向于他这个人就是有问题。
通俗来讲,这并不是像是要替薛蟠开脱的意思,反而是有意要将他拉下水一般。
王仪不由得凝眉沉思起来。
不用贾雨村的视角,也不是她不同情冯渊,但就从门子与原告的陈述来看,薛蟠是被人推了责的。
王仪的猜测很快从贾雨村的视角得到了印证,以贾雨村的断案经验而言,门子关于薛家的消息有三方面。
一是原告,只能是冯家的亲族或者奴仆,绝无可能是冯渊本人,他已经死了。
二是被告,绝对来自薛蟠,而是来自薛蟠的族人和奴仆。
三是他背后之人传达的意思。
端从门子的陈述来看,不管是被告还是门子背后之人,都意图把薛蟠推出来。
若是王仪没有通过贾雨村的视角,和贾雨村对世情、法律的掌控,只听门子陈述,只会认为薛蟠罪该万事。
仔细论案情的话,冯渊是回家之后死的,若是想包庇薛蟠,只咬死他不是被自己打死,反口说是冯家奴仆没有照顾人,把人害死了,说不准还能把这桩子事儿赖掉。
可门子却把薛蟠推了出来。
这不由得不让人骇然。
王仪一时竟拿不准门子到底是替谁办事儿的了。
王仪仿若窥探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深呼吸,吐口浊气,狂跳不止的心绪才平静下来,继续听门子介绍案情。
门子将略过去的拐子又提了起来,还勾起贾雨村的好奇心,反问他可知,二人相争之人是谁。
贾雨村笑说,自己如何知道。
门子道被拐子买卖之人乃是贾雨村曾经的恩人,甄士隐的女儿。
说的时候,他对着贾雨村冷笑。
贾雨村心中十分纳闷,这等巧爹碰上巧娘之事,竟然就这么发生了,还与自己的底细有关。
贾雨村因扶正娇杏,如今也算是甄家的女婿,若真是英莲的话,那他便要在此案中回避了。
他没向门子提及娇杏,算了一下,若真是英莲,她如已经是十二三岁了,论说拐子不该这时候卖的。
是以,他便陈述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又提出了疑问。
门子说的是,有一种拐子单偷五六岁的儿女,养在僻静地,留了头,以着容貌,再转卖他处。
贾雨村心里清楚,门子说的这种拐卖法子,是那些见不得人行当里头,养瘦马的法子。
于贾雨村而言,拐子这等说法,已是变相侮辱他了。
王仪感受到贾雨村想刀人的目光,却又极力的忍耐着,没有当场爆发,不是为了其他,竟是为了想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英莲。
曾经觉得枯燥的文字,有了时代背景,有了人物,竟就这么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