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篱

下午，哭完灵，刘夫人出去采风了，黛玉也四处逛逛。

这会儿的田垄里什么都没有。黛玉少见这种农家意趣，专寻那田埂走。

澄秋跟着她，农人收了庄稼，只留下根系。澄秋不妨头，竟被绊了一下。

黛玉忙扶住，远眺看见周边有一个农户的屋子，要过去。澄秋拉住黛玉，摇摇头。

“就在这空旷之处，正好说话。这地方最防偷听的。”

黛玉有些惊奇，不知道澄秋要说什么。

“这是一桩密事，当年太后刚刚入宫，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先皇乐得看小孩子折腾，索性把宫务也给了太后娘娘照理。太后娘娘大展拳脚，改革一番。只是未免得罪了人，就是宫里的甄贵太妃。你可知道义忠老亲王？”

“爹爹提起过，是原先的东宫，再多可就不知道了。”

“义忠亲王谋反，甄氏趁乱把太后也拉扯进去，先皇当时就要废后，太后不肯束手就擒，带着陆家的牌位，一个人冲出去”

“啊呀！”

“不晓得太后娘娘如何扭转乾坤，总之先皇没有废后，还训斥了甄氏。后来东宫之争，甄氏落败，反而是当今这个从小没有母亲的入主。再后来就是先皇驾崩。”

“可宁王如今活的好好的，怎么会”

“先帝临死时给了甄氏不少东西，保了她们母子平安。”

“原先考量姑娘的外祖家与甄家亲厚，如今谅她们也不敢翻身。便没有说这事，只是他们未免太过自信。”

“嬷嬷大恩，黛玉永世难忘。嬷嬷既摔了一跤，还是回去修养。”

澄秋答是。

宫女们都在田埂外边，黛玉招手，她们急忙过来，青隼把澄秋扶走。黛玉远眺此处的山，“紫鹃陪我走走，其他人快去歇息，不然明起来哭灵又要东倒西歪了。”

紫鹃跟着自家姑娘，黛玉却一直没有开口。

起风了，紫鹃要劝黛玉回去，黛玉转身的同时，低低道：“元春大姐姐在这宫里难熬的很。”

紫鹃一愣，黛玉却自往前走了。

“林姑娘请。”黛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与六皇子狭路相逢了。

黛玉垂首行礼，“给六殿下请安。”

阮篱颔首，侧过身子给黛玉让路。

黛玉走了一段路，突然想起来，上午给刘夫人递垫子的正是这位殿下。

黛玉与这位殿下只有几面之缘，印象中，他身子不太好，若非大事，从来都是告假的。如今见来，竟是如此一位谦谦君子，澄净生光。

停灵几日，终于启程入地宫。刘夫人的画也作完了，她想了想，取了一枚小印。轻轻盖上，题名眉姑。又把几幅兰花盖了刘氏的章。

她请了丈夫来，“这几幅兰你拿去卖了，这幅山水，我得意的很，要拿去千金坊。”

刘文虎应了，“眉姑才气过我许多，正适合本名本姓的扬名立万。”

他此言一出，屋子里一片静默。外面人声越传越近，鸳鸯一掀帘子进来。

“呀，刘先生也在，我来得不巧。”

眉姑追出去，“鸳鸯姐姐过来有什么事情？”

“问夫人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返程，方便些。”

“老太君美意，只是宫里已经派了太监来送我们回家。这些日子蒙老太君照料，回去后应当登门致谢。”

“夫人教我们县主画画，我们多操劳是应该的，这才是尊师重道的理儿。”

贾母照顾黛玉，和黛玉住到一起，王夫人，邢夫人是另一处地方。要回去了，贾母与外孙女许久不见，索性游说黛玉回贾家去，再往宫中来。

邢王二位夫人也在旁协助。却见六皇子派了太监过来，“请县主娘娘收拾东西，与我们一起回宫。”

贾母见此，也只能遗憾放弃。拉起黛玉的手，“玉儿瘦了些，好好吃饭，不然我有什么面目见你母亲。”

王夫人也帮腔道：“是啊，外甥女在宫里可以常去甄太妃宫里行走，也看看你姐姐元春。 ”

邢夫人与王夫人一向不对付，现在却也帮着王夫人说话，倒叫黛玉纳罕。

贾母笑呵呵道：“你们两个快出去，叫我们祖孙两个说说话。”

二人只得出去，把地方留给祖孙二人。

“她们是昏了头，我的玉儿在宫里，只有谨小慎微的，哪里能帮着旁人做事。”

黛玉从贾母怀里抬起头，“何不把元春姐姐带出来？我虽年幼，也知道家里求的事情是无望的。”

贾母摸摸黛玉的头，“你外祖父当年是何等的英雄豪杰，只可惜家里没有人像你父亲那样争气，把祖宗的事情都败坏了。我已经老了，顾不上他们了。各人有各人的前程，想法。她到底有父母在，我这个做祖母的怎么插手。”

黛玉没有答话，抱住了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