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点(下)
确实反差够大的,今早在卫生间而不是在某个地缝钻里找到他,已经算他脸皮厚了。王耀憋着笑,伸出一只手,两指并拢,向他煞有介事地保证道:“我发誓,绝不说出去。”
“万一说出去了呢?”
“那我是小狗!”王耀挺了挺胸脯,一副骄傲的口吻。
亚瑟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但对方惊讶的目光又令他很快收起笑,板起脸,一字一顿地“警告”他:“这是你说的!”
知道亚瑟没有真的生气,王耀也跟着笑起来,然后快步走进寝室,把手里的小奶锅放在自己桌上,招呼他过来尝尝。
“这是什么?”亚瑟疑惑地望着那一锅白色的汤,在王耀用勺子搅动的时候,里面偶尔还会有一丝橙黄的东西飘过。
王耀歪头想了想,不确定亚瑟理不理解什么叫“大米稀饭”,于是用最通俗的话解释道:“这是……用米煮的汤,我又特地请食堂阿姨放了地瓜,喝起来甜丝丝的,不会没有味道。你昨天喝得那么多,刚才又吐得那么厉害,最好吃点清淡的,对肠胃好,要不胃出血了就麻烦了。来,尝尝。”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双笑盈盈的黑眼睛蛊惑了,亚瑟竟然鬼使神差地张开嘴,让他喂了一口。米汤确实如王耀所言,除了一丝丝甜之外没有别的味道,当他咽下去的时候,脆弱的肠胃也没有不适的反应,反倒是暖融融的,舒服许多。于是在王耀热切的注视中,他不自然地点点头:“还不错。”
做饭的人最乐意听别人夸赞手艺好,王耀也不例外。他喜滋滋地把奶锅推到他面前,让他多吃点,一边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自己刚才是多么多么不容易,才说服食堂阿姨让他进去下厨。
亚瑟低头一勺一勺喝着汤,一边耐心地听这些他并不关心的琐事,虽说不关心,但他也不反感现在的气氛,听一个人没完没了的絮叨,似乎是一件很温馨的事情,总比一个人宿醉好。说着说着,王耀又扯到自己早晨起来搬酒瓶,收拾昨晚残局,而他却像个睡死过去了一样,还打着很响的鼾声。
亚瑟立刻抬起头,诧异地问:“我睡觉打呼噜吗?”
王耀一愣,没想到他还挺关注自己形象的,于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手肘捣了对方一下:“开玩笑的,公主怎么会打呼噜呢,”说完,他又补充道,“诶,你偶像包袱这么重,以后干脆去当爱豆吧。”
“好啊,以后我雇你做我的私人厨师。”
“有眼光!”王耀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亚瑟笑了两下,低头继续舀汤。喝着喝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思索了片刻,终于难为情地吐出一句:“抱歉,昨晚我失态了。”说完又埋头赶紧舀了两勺汤,好像生怕对方发现自己一脸别扭的表情。
难得高岭之花愿意放下身段,王耀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本想多逗弄他几句,但瞥见对方脸颊上两团红晕,想了想还是收住念头,大方地朝他伸出自己的手:“道歉接受,这次就算我们扯平了。亚瑟,我们和好吧?”
“……好。”
因为家教的缘故,亚瑟平时不习惯与别人有身体接触,但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天真无害的人,先是众目睽睽夺走自己的初吻(他才不相信那只是个乌龙),还得寸进尺地舔了自己的嘴唇,现在又主动要和自己握手言和,而自己竟然还感到高兴。不知不觉中,亚瑟发觉自己已经为他多次降低自己的底线。
开始他以为自己是对这个人厌恶至极,因为自从乌龙那天之后,他就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情绪中走不出来。这股情绪的如果用一杯鸡尾酒比喻,那就是用浓烈的伏特加做基地,又浅铺着一层水果汁的酸涩,自胸口燃起的一簇火焰,卷起无法浇灭的热浪,在酒液表面热烈地翻涌,炙烤着悬在半空中的冰块,消融,落下白烟,露出一颗通红的心脏。
回想起这冷战的半个月,每每想到王耀的脸,自己总会下意识皱起眉头,心情变得浮躁不定,但偏偏王耀的影子又像个贼似的,在自己的脑海与心脏之间窜来窜去——于是一簇名为“讨厌王耀”的暗火,时常在他的肋骨下烧灼着。特别是那天在门外听见王耀说吻他是个意外,那一瞬间,他心中的委屈竟然大过愤怒,恨不得冲进去揪起他的衣领,给他来上一拳解解气。
当天夜里,他在操场上走了很久,直到寝室熄灯才回来,一个人缩在被子里,脑海中仍走马灯似的滚动着王耀说的话,幻想着他那一刻的表情,到底是无所谓还是玩弄?越想心里越焦虑,心里像被针扎,两只常年冰凉的手此刻却像攥着火焰,烧得手心落汗,烧得心房悸动,烧得魂不守舍,不得入眠。于是他不得不双手在胸前合十,直面一个他逃避已久的问题:我是不是一吻钟情了。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严格说起来,除了那天的事情之外,王耀再没做过任何出格或者撩拨他的事情,其他人也早都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只有自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整日跳来跳去,每天想王耀的时间甚至比他想过往那些咬牙切齿的仇恨的时间还要多。
认清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