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逝
王叔那里,我们还是要去。只不过,我们要极力陈情的,是要他当心自身的安危。宋国一乱,难防朝歌城里有人也会蠢蠢欲动!”
前682年,八月,甲午日,宋闵公在蒙泽被南宫长万所杀。
随后,南宫长万又以雷霆之势,杀死了极力反对他的大夫仇牧和太宰华督,改立年纪尚幼的公子子游为国君,自己则把持朝政。一时,宋国国内大乱。
宋闵公的儿子众多,为了活命,这些公子们纷纷逃到萧邑。而在这次内乱中,宋闵公的弟弟御说却因为情势特殊,独自逃到了毫邑。
消息一出,各国都在观望着宋国的局势。尤其是卫、鲁、陈、郑这几个邻国,都颇为警惕,唯恐情势蔓延自己被波及。
就是在这样的情势下,卫王宫中,忽然传来消息,惠公在出游狩猎时遇到刺客,受了伤,需要静养。所有的朝务和奏报,都需送到惠公的寝殿批阅。
卫国的朝前,一下子静了下来。
沅君和公明都知道,想要那个一直在暗中谋害王叔惠公的人现出原形来,这次是绝佳的机会。他们必须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沉的住气,否则,稍有差池,就会打草惊蛇。
惠公“静养”了七日,便又颁布了旨意,他的身体已无大漾,并要在夕月夜这天,出宫祭祖,告宗庙,祈福祉。这次祭祖,一起同行的还有太君夫人宣姜夫人和卫昭伯。
主要王室成员都出席这次祭祖,出行的仪式十分隆重。
这一天,公明和沅君都非常的紧张。
他们都还记得,多年前,在齐国临淄的松月台,他们的父亲、王叔曾经和几国联军一起前往战场,种种部署,只为重返卫国的那些日子。
而这一次,他们的父母和王叔惠公再次以身涉险,种种部署,只为揪出朝歌城中,那个最大的毒瘤和隐患。
为了小辈们的安全,公明和沅君等人,都被安排留守宫中。宫内所有的地方都加强了警戒,出宫的队伍也是重重排查,十分严密。
沅君总算知道,什么是度日如年了。
一大早,她就来到了逸星殿,和哥哥公明一起,等候着王叔平安归来的消息。
如果幕后的那只黑手一直在观望,他们应该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王叔惠公这次故布疑阵,本身就是在向他们宣战。
沅君的心底,简直矛盾得无以附加。他们的敌人,力量顽固而强大,否则不会这么多年都难以拔除。而面对这么强的对手,如果刺客出现,那就意味着王叔他们将身陷险境;如果刺客不出现,那么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水漏点滴而行,时间刻刻逼人——
太阳渐渐地偏西,宫人传来消息,祭祖的队伍已经到了宫门外。
公明和沅君精神一振,他们立即穿戴整齐,前去中宫宫门迎接。
若兮和辟疆也来了。一众少年们都恭敬地等候在中宫宫门处。
车辇缓缓近前。
当车辇停下,有人掀起了帘子。
少年们都惊呆了,因为,车里坐着的,并不是他们的王叔,却是宣姜夫人。
不仅如此,她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父亲,卫昭伯!
他虚弱地躺在宣姜夫人怀中,气息微弱,双目紧闭。在他的胸口,一根短弩触目惊心地插在那里,殷红的鲜血,早就浸透了他的衣服,凝成血污。
“父亲——”
见到此情此景,若兮最先痛哭出声:“您这是怎么了!母亲,父亲这是怎么了!”
“不许哭!依礼跪拜,随后跟着辇车到长信殿。” 几乎是咬牙喊出这一句,帘下的宣姜夫人,双目通红。
所有的孩子们都被吓住了。公明和沅君顿时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悦兮和辟疆则小声地哽咽着。
他们齐刷刷跪倒在地。
怎么会是父亲?!怎么会是父亲……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出事的,竟会是他们的父亲!
沅君的额头紧贴在冰凉的石板上,他看着那石板,直到眼泪模糊了视线,掉在了地上。
第一辆辇车缓缓地行了过去。
后面,原本坐着宣姜夫人夫妇的辇车也稍稍停驻,有人也打起帘子,却是惠公。
他安然无恙,但此时也是神情沉痛。
第二辆辇车也过去了。
少年们再次起身,紧紧地跟了上去,他们一边走,一边沉默地落着泪。
一阵风吹过,沅君觉得就连齿关都打了个冷战。
她从不知道,入秋的风,竟也可以是如此的寒入骨髓——
长信殿内。
夜色慢慢降临,可是殿内灯火通明。
孩子们在屋内一个个都已哭成泪人。
屏风后,医官们进进出出,宫人们端出一盆又一盆带着血色的水。
宣姜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