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法则(上)
他在西部长大,正如辛西娅所言,他不像是牛津毕业的人,而他也确实不是。他祖上唯一的资产就是几代之前,琼斯家的人以很便宜的价格在西部买了一块没人要的荒地。
阿尔弗雷德靠贩卖私酒起家。本来贩卖私酒所挣到的资产不足以让他能够踏入辛西娅会参加的这种上流聚会,但幸运的是,他在自家那片荒地上探测到了贵重矿石。之后阿尔弗雷德及时地加入了房地产行业和机械产业,并摇身一变,跻身富豪榜,成为了别人口中的暴发户。
托马斯·沃克是阿尔弗雷德偶然间认识的,因为他在生意上帮了沃克一个小忙,于是他有了参加聚会的资格。
那个聚会,只有那些old money才有资格参加,像他这样的暴发户想都别想。
那是阿尔弗雷德第一次有机会参加所谓上流社会的聚会,一踏入就是纸醉金迷的深渊沼泽,女士的轻声细语的调情和交织成网的香水味都是拉扯着他不断下坠的黑泥。
“怎么样?琼斯。”沃克虽然在辛西娅面前一副殷勤样,在阿尔弗雷德面前倒是倨傲。
阿尔弗雷德压下心头的不快,笑容灿烂又刺眼:“非常华丽。”
他用了“gorgeous”这个词。
其实阿尔弗雷德觉得,这种聚会都是一个样的,都是一样的被纸醉金迷包裹住的腐烂玩意儿。所谓的上流社会,不过是一群虚伪的人摆着架子,学着欧洲人那副腐朽得令人作呕的贵族做派,却始终摆脱不掉自己几代前在肮脏水沟里淘金所沾上的黄泥。
一群穿戴整齐锦衣华服还喷洒着香水的猴子,简直不伦不类。
阿尔弗雷德对此兴致缺缺。
他是一个天生的商人,他只想要更大的利益。他来这里,也只是想筹谋一笔更大的交易,好让他的身价立刻抬升。
人群中忽然掀起一阵骚动,不知为何,阿尔弗雷德觉得大厅内的灯光都黯然失色了,全世界的光都聚集在那个新入场的女人身上。
“那是辛西娅·刘易斯小姐,她的父亲是纽约州的参议员,据说刘易斯家族在两个世纪前是法国皇室的贵族。”沃克难掩神色中的激动。
“她很有钱?”
“岂止是有钱?”沃克的言语里带上了对阿尔弗雷德的鄙夷,“声名,权势,地位,这些是金钱无法衡量的——刘易斯参议员确实很有钱。”
沃克望向人群中目光焦点的辛西娅,逐渐流露出痴迷的痴态。
“她真是太美了,不是吗?”
辛西娅确实是一个美人,她有着一头耀眼却柔和的浅金发,仿佛同时汇聚了阳光和月光。她那双浅灰蓝的眼睛中水光荡漾温情脉脉,无论在看谁,你都觉得被她凝望着的人是她在此世间唯一的挚爱。还有她鲜妍的嘴唇,风情万种的泪痣,窈窕的身段,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迷人。
“我感觉自己亲眼见证了维纳斯从海边诞生。”阿尔弗雷德神色晦暗不明,语气平平。
他觉得辛西娅打量人时的眼神太柔软太朦胧,把她刻薄的鄙夷都笼罩在这之下,像一把钝刀生生割磨着人的血肉,而被伤害的人却毫不自知,还觉得自己的女神属实俏皮。
她是个虚伪得不讨喜的女人,和这里的所有人没有任何区别。
“她最近允许了我的追求。”沃克看上去兴奋异常,脸色红烂得倒人胃口,“走吧,我们去和她打个招呼。”
阿尔弗雷德确认了,辛西娅是一个矫情虚荣且刻薄的女人,她卖弄着法语,念出柏拉图《理想国》的句子,却说这来自卢梭的《忏悔录》。显而易见,她瞧不起他,却故作玩笑,试图嘲弄他。
她的法语就和她的英语一样的蹩脚,阿尔弗雷德面上显出一分嘲弄来,并不动声色地嘲讽了回去。
一旁的沃克和洛佩兹两个蠢货,有着上流社会的通病,就是明明一知半解却还要卖弄学识。他们对辛西娅交口称赞,沃克更是为了显示出他和辛西娅的亲密,以一种与有荣焉的口吻说:“辛西娅最近在读一些非常深奥的书。”
当然,这是自讨没趣。恼羞成怒却不能爆发的辛西娅小姐冷哼了一声,不接沃克的话。不过这样的美人哪怕是脾气糟糕透顶,也依旧有人愿意追捧。
辛西娅身边的洛佩兹小姐对阿尔弗雷德表示了很大的兴趣,建议去跳舞。
“琼斯先生知道应该怎么跳吗?”
辛西娅扇动了一下自己浓密的睫毛,扇子半掩在嘴边,轻咬一下鲜红柔软的嘴唇。她眼睛向上抬着,带着似有似无的朦胧笑意,与阿尔弗雷德对视,眼神纯洁且真挚,看上去是在真心实意地为他担忧。
如果她不是在暗中嘲笑他的话。
——多么虚伪得可笑的女人!
“如果不懂的话,可以让我亲爱的珍·洛佩兹小姐和您配合,当然了,”她白嫩的纤细手指如一只蹁跹的蝴蝶,在阿尔弗雷德掌心里扇动了一下翅膀,又逃了出去,“我得和托马斯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