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法则(上)
辛西娅说话的声音非常悠扬,柔滑如大提琴,明明只是普通的说话,却听着如诗如歌。
可阿尔弗雷德只觉得她说话声音太轻又太含糊,不恰当的语调转变间让他更难以听清她在说什么。他看看身边难掩兴奋的庸俗的洛佩兹,觉得腻味,只得含糊地回答:“听你的。”
这是一种四人舞,两对舞伴在舞步行进间会交换舞伴,再交换回来。
这显然不是一种适合初学者的舞蹈,复杂的舞步让阿尔弗雷德眼花缭乱,而身边却是珍·洛佩兹这个体态难看长相庸俗的女人在一刻不停地叽叽喳喳。阿尔弗雷德全程都在盯着她耳边那颗大得晃人眼的玻璃珠,觉得这颗玻璃珠才是这整场聚会上最顺眼的东西,可他盯着玻璃珠的眼神反而让自作多情的洛佩兹更加地激动了。
就在阿尔弗雷德走神的时候,身边忽然掀起一阵沁人心脾的香风,他们交换了舞伴。辛西娅比蝴蝶更轻盈地将脚步落在他身边,她浅蓝的裙摆擦过了他的膝盖。
“专心些,琼斯先生。”她低声笑着,笑声如丢进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阵阵涟漪。
辛西娅的手腕纤细又柔软,阿尔弗雷德握着她的手腕时,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能轻易地将其折断。
她颈边是一串珍珠项链,光芒柔和,在旋转间不断变换着折射灯火光线的角度。大厅里的灯光太晃眼,乐队又太卖力,以至于阿尔弗雷德生出一阵荒诞感。
“抱歉。”阿尔弗雷德道歉得毫无诚意,“我可能会踩到你。”
他发誓,刚才他一定看见了辛西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又调整回正常的表情,快得他都来不及品味。
“没什么好抱歉的,琼斯先生。”
阿尔弗雷德刚想说什么,辛西娅立刻就交换舞伴。一阵香风与他擦肩而过,她轻盈地跳远了。
辛西娅在另一边,躲在沃克的肩膀后面,笑得狡黠又俏皮。如果不是她太会装模作样,阿尔弗雷德一定会对此感到心动。
“你跳舞的样子很可爱,刚才我就看见了,像一头摇摇摆摆的小棕熊。”
辛西娅又回到了他的身边,明明在说着嘲弄他的玩笑话,却引来了沃克嫉妒的眼神。
阿尔弗雷德回敬了回去:“刘易斯小姐,你真是甜得像一只小蜜蜂,而且一样的忙碌。”
辛西娅脸色不变,盯着阿尔弗雷德时,她的眼神看起来好像是在看她的毕生挚爱。
“我真是太喜欢你了,琼斯先生。”
她的声音依旧悠远模糊得好像是从地下九英尺传上来的。
阿尔弗雷德扬起一个阳光得有些刺眼的笑:“很荣幸能得到你的赏识,刘易斯小姐。我也很喜欢你。”
能装模作样到这个程度,确实是一种能耐。
3.
那个惹人生厌的粗鲁的卖酒贩琼斯先生,现在竟然和我的父亲交好,还让父亲很欣赏他。
可怜我年迈的老父亲,也许他已经年迈到连贩卖私酒的小商人都要当成大富豪了吧。早知如此,当初我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就不应该是我设计的那枚领带夹,而应该是一副新眼镜。
在我的小型私人聚会上,洛佩兹凑在我耳边,声音难掩兴奋又硬是压低着嗓音,比乌鸦的叫声还难听。
“为什么琼斯先生会在这里?”
邀请她来才是我做出的最大的错误,可惜我没有别的女伴,而且所有人都认为珍·洛佩兹是我的挚友,但凡有我在的地方,就会有一个庸俗聒噪的姑娘在。
我抬起眉毛,神色恹恹:“我的父亲最近很欣赏他。”
洛佩兹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看起来更兴奋了,好比在自家院子里发掘到十年前埋下的宝藏骨头的狗一样,疯狂地瞪大了眼睛,鼻翼都难看地翕张了起来:“这么说来,他有可能成为你的未婚夫?”
我无法理解洛佩兹那颗明明不美貌却也不幸地空空荡荡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她的思维跳跃得可真够快的,听见我的父亲欣赏琼斯便觉得我的父亲属意他娶我。要是洛佩兹看见我和琼斯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说话,没准她还会以为琼斯在向我求婚。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睛看她一眼,尽量保持自己的表情优美如常:“我父亲欣赏的青年才俊就和那些苍蝇似的跟在我身后的追求者一样多,难道你觉得他们每个人都要娶我吗?”
洛佩兹讪讪地笑笑,避开我的视线,转移话题:“辛西娅,我们打牌好吗?”
“好啊。”我轻轻抚摸自己耳垂上的钻石,这可是一颗货真价实的钻石,而不是玻璃珠冒充的假货。
牌桌上,我和琼斯面对面坐着,我的左右两边分别坐着洛佩兹和沃克。
该死,这个粗鲁且不知好歹的家伙为什么会加入我们?我觉得我同意办这个私人小型聚会就是个错误,但是,但是——
我的父亲和他有着一场交易,也许我无法摆脱这个讨人厌的卖酒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