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暗渡

二人说得投机，午晌时李楠青干脆就在黛玉处吃了饭，饭后又闲聊了一会，见她频频打哈欠，想来是午后饭困，她就告辞出来，回蘅芜院午休。睡到一半被莺儿唤醒：“真人，您醒醒……我们姑娘请您过去，有事商量。”

李楠青知道这是宝钗安排好了，忙道：“好，你拧把帕子来我擦个脸，醒个神就过去。”

莺儿出去唤人打水，李楠青连忙趁这会，把之前收到的几份礼物都收进乾坤袋里，无比留恋地环视了房间几圈。一会去了宝钗家后，她就要出去了。这漂亮的大观园，这些又有文采又可爱的姐姐妹妹们，她就要和他们Say byebye了，真的好不舍啊……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再不舍也要匆忙奔赴下一场山海。

李楠青告诉自己，能和这从纸墨上的走下来的姑娘们相见一场，已经是极难得的缘分了，她的外卖任务还顶在头上顶着，宝姐姐和香菱妹妹也还在等着她，得赶紧出发了。

跟着莺儿过回廊，穿月洞门，从一个偏院的小角门走出去，外头已经有小轿子候着了，李楠青上了轿，又走了快半小时才到。

宝钗见到李楠青来，面上神色又是惊喜，又是紧张，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真人可算来了！昨夜同我母亲商量出那个不着调的法子，多亏真人能前来相助，不然怕不是瞒不过我兄长。今日正巧，他中午时起就被那帮子朋友拉去吃酒了，等咱们傍晚时分准备停当，再喊他回来，估计也是喝得大醉了，正有利于咱们的计划。”

李楠青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不知宝姑娘的计划如何，需要我怎样配合，但说无妨。”

宝钗走上前凑到她耳边悄声道：“真人，我已经安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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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薛蟠同他几个狐朋狗友喝得酩酊大醉，此时见府里的一个小厮前来相请：“……太太说今日有人送了极好的女儿红来，还有几大筐的螃蟹，都用姜片黄酒煮好了的，姑娘和香菱也都在等大爷回去，一道用饭呢。”

薛蟠还留恋着想再喝几盅，他一酒友道：“薛兄，咱们……嗝，改天再喝也成，今日既然你家中母亲派人来叫，还是赶紧回去、去吃饭吧。”

薛蟠喝得醉醺醺的，嘴里还不忘约下一顿：“成，也成！那我今日先家去吃、吃螃蟹，明天再找你们喝酒，嗝……”被两个小厮架着扶回去了。

回到家，果然母亲妹妹和妾室都在，桌上摆着三四个肉菜，并一大盘子澄黄黑螯的大闸蟹，还有一壶没倒出来，他都闻到香味的上好老酒。薛蟠一时间心情大好，上前歪歪扭扭地给薛姨妈请过安，一屁股坐到香菱身边：“来来，你给我斟上酒，再剥个螃蟹。”

香菱乖巧起身，给薛蟠倒酒，又伸筷子去夹螃蟹，却不料螃蟹太重，乌木金梢的筷子一个没夹住，“啪嗒”一下掉在了汤里。这一掉不打紧，却正好把汤汁溅到了薛姨妈身上。

薛姨妈“哎哟”了一声，忙起身擦拭，宝钗也拿着手帕来拭她胸前污渍，只是那浓酱重油的汤一碰到衣料，瞬间就晕染开若大一块。

薛姨妈急道：“我这件衣衫，上个月才托你琏二表弟从国外的货里留下的，今天才穿的，怎么就弄成这样？我去换件干净的衣服再来。”

宝钗也站起身道：“妈，我陪你去换下吧。不过一件衣衫，哥哥，你们也莫着急，想来洗一洗，也就干净了。你们且先吃着，我们一会回来。”

薛蟠见他母亲妹妹急急地走了，转头见着往日里乖巧温顺的香菱，今日忽觉有些烦躁起来，这会酒气上涌，拍着桌子骂道：“叫你夹个螃蟹都夹不稳，往日里还看什么书啊诗的，顶个什么用？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笨手笨脚的，怎么今日偏偏弄脏了母亲最喜欢的衣服？不赶紧知趣的去替母亲更衣，还要坐在这继续吃螃蟹不成？”

香菱眼睛一红，缓缓站起来，对着薛蟠端端正正行了个礼，道：“自我来你们家，大爷也算是待我不薄。日常茶饭，四时衣裳，同姑娘的吃穿用度比，都不差多少。昨夜偶得一梦，梦中有位灰衣束发的女道子同我说：菡萏仙子，你还要在这尘世污泥中多久？速速醒来，与我回归天界。今早醒来，回忆起前尘种种，竟似往日云烟幻梦。大爷，香菱多谢你往日的照拂，今日我要重归天界去了。”

“什么什么，你要归天？”薛蟠一时听得云里雾里的，用力一掐大腿，痛得嗷了一声，再仔细审视着香菱，“刚才说什么来着，你大爷没听清，你再说一回？”

香菱站起身来，定定看着他那被酒气冲浊得发红的双眼，缓缓道：“我将乘风而去，身归故里，不屑这繁华遍地。薛大爷好自为之，我去了。”说完后退几步，身子轻盈地向上一跃，竟凭空消失了。

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一眨眼就不见了，吓得薛蟠这会酒全醒了，他用力揉搓双眼，四下里看了一遍都不见香菱的身影，惊恐得大叫起来：“来人，快来人啊！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