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重生的三人
林焕的帝师府位于西京的最西边,位置偏僻,不仅少有行人,也几乎没有访客。朝中众臣虽然矜贵,却也势利——明眼人都看得出朝中大势都在顾辞手上,女帝偏宠也在顾辞身上,去摄政王府上寒暄几句,可比给帝师送重礼要有用的多。
林焕也几乎不与众臣交往,素来独行,一下朝就回到自己府上。帝师的清高之名,也是皇城里人尽皆知的。
府中陈设简朴,不甚华贵,与摄政王府的豪奢有天壤之别。徐伶走过园中小径,到一个房间前,本想敲门,但顿了顿,许久都没有动作。
他的目光在封死窗户的木板上一一略过,透过缝隙,虽能窥到屋内些许,但也并不清晰——不透光的屋子里只有一点点火光跳跃摇曳,与外面大亮的日光一比几乎微弱不可见。林焕在这间屋子里悄无声息,有时徐伶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死在了里面。
真是个疯子,徐伶想。
但他此行有正事,是不得不打扰林焕的。半晌,徐伶的指节在门上叩了叩,“公子,鸿汇商会的人,前来拜访。”
没有回应。
他又叩了叩门,“公子,鸿汇商会的人,前来拜访。”
屋内传来一声物品掉落的声音,算是回应。徐伶知趣地不再说话,老老实实地站在门边,等待林焕出来。
而屋子里,一点小小的烛光,勉强照亮了一室黑暗。
镇纸被林焕拂落在地上,许久未被捡起,如同被遗弃一般。林焕的目光和心神都集中在烛台上那一点小小的火苗上,蜡烛在平稳地燃烧,偶尔跳跃一下爆个烛花,便是这般静谧下唯一的一点涟漪。火光同样照映在林焕眸子中,成为死寂中的一点亮色,他不言不动仿佛一尊泥塑木雕,能证明他还活着的,只有这一点光。
只有这时,他的心神,才能彻底平静下来。
他喜欢在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点燃一支蜡烛,看着烛芯烧成黑色,看着凝固的蜡油融成一摊不成形状的液体,然后再凝固,最终整支蜡烛都燃烧殆尽——有时他可以看整晚,热衷到近乎痴迷。府上的仆役都知道他这个怪癖,但无人敢打扰,也无人敢外传,这个仅属于帝师府的秘密不能被外人所知,否则下一个被林焕注视着燃烧的就不是蜡烛,而是自己。
那个房间,是林焕特制的,窗户被黑色的绸布和木板完全封死,确保在白天也透不进一丝光进去。只要林焕走进这个房间,府中便不能再出一点声音打扰他,主人暴怒的样子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那些被处死的人连尸首都留不下来——这座帝师府,拥有一个更加广阔的地下密室,如一座处刑场一样处死那样犯了林焕忌讳的人。那些人会像蜡烛一样在林焕眼前化为灰烬,在这座繁华的西京城里,变成养花的一捧灰。
突然,林焕长长呼出一口气,他如同得到了舒缓一般,吹灭了蜡烛。
房间的门被推开,因太久处在黑暗里,林焕一时睁不开眼睛,便干脆闭着眼站在门口适应阳光。一缕淡淡的烟气飘出来,徐伶趁着林焕看不见偷偷鄙夷地往屋子里瞟了一眼——困在这种地方,也不怕被呛死。
“你说,烧活人的眼睛,会是什么样子呢?”闭着眼的林焕幽幽开口,徐伶立刻收回了目光。
他脊背发凉,不由得出了一层冷汗。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也是一枚棋子,明明知道自己不需要惧怕他什么,但徐伶依然忍不住会产生骨子里的寒战。疯子会想什么做什么他是预料不到的,至少在西梁,在西京,林焕作为温润如玉声名甚佳的帝师,想要他的性命,是易如反掌,连个恶名都不会留下。
他还是,小心为好。
“齐会长说,税课司最近突然加重了对中原商队的边银税,他们的成本骤增,已经不得不削减商队的规模了。”徐伶低声道,“小的去税课司打听了一下,这个命令,是顾辞下的。”
林焕一抬眼,虽然神情依旧沉静,但眼神中分明多了冷意,“顾辞的手,都伸到商会上了?”
“大梁地处塔格沙漠之外,与中原隔绝,鸿汇商会是难得的贸易收入。”徐伶不安地看向林焕,“纵使陛下从前不理政事,也对漠东的商旅贸易赞赏有加,为何顾辞却突然要收紧大梁的钱袋子?”
“世家子弟拿着朝廷的俸禄,不愁吃穿,可大梁的财政却是连年吃紧,有几年甚至连赈灾款都拿不出来。”林焕向前几步,走到阳光下面,“大概是因为贸易收入落不到顾辞手里,所以才能说砍就砍吧。”
“那······是不是要上报陛下?”徐伶小心道,“鸿汇商会的大多行动都被迫停止,设在漠东和西京各处的店铺也已经暂时关闭,如果税课司就这样实行这个命令,怕是,用不了几年,鸿汇商会就只能退出西梁了。”
林焕目光深处有凉凉的光,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算尽一切。他活动了一下,对徐伶一笑,“既然是顾辞的命令,你觉得,陛下会反对吗?”
徐伶恍然大悟,又皱起眉,“······也是,陛下对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