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谢你。

正是盛夏，我却感受到死氛沉沉。

天明的时候，翛然扶着我上了小船，这些年，他在汀上西侧水湾栽种了不少荷花，正逢花开季节，翠盖幽泉，红渠冉香，花影如醉。

在这如画的美色中，我却被无尽的痛苦淹没，我的身体凌空而起，向崖壁飞去，翛然一路追赶，然后，看到了那惨烈的一幕。

我的身体扭曲，一副血淋淋的骨架从我身上脱体而出，嵌在崖壁上，我在剧烈的疼痛中惨叫出声，如断线的风筝坠落在地。

我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是我没有了骨头，一靠近崖壁就会浑身刺痛，我常常躺在毛毯上，运用法术使自己移动。

翛然给我的变化编了一个说法交代众人，说是我已收捡尸体半壁，功德圆满，崖前悟道，自称崖女，从此以躺尸之态现世，激励门众多行善举，端正己心。

我将自己的血液滴进殿下留给我的燃犀灯中，计算着自己的时刻。灯之阴面可号令崖壁之尸，阳面可号令奔流汀之人。

那暗中的魔每日催促我进贡新鲜血尸，将我的命运与崖壁上的尸体连在一起，吸食着阴气。翛然和我每日放血，施加法力压制他的反扑，可我的身体支撑不了太久，我不想翛然为了我踏上杀人取尸的血路。

这燃犀灯，征域将军，你为它找一个好主人吧。”

褐衣男子眼角流出泪来，喉中发出呜声。

征域默然，片刻后开口道：“青秋娘子，征域担得起你的托付吗？”

青秋娘子弹出一粒莲子打破水中的的月影，自信道：“征域将军担不担得起，得看后来作为，我柳青秋信任的是殿下的眼光，何况，征域将军询问这许多，也不是无心之人。”

夜晚，灯火蹦燃，火树银花，征域行走在街市上，心中一股瑟缩寒凉，今夜的风格外的刺骨。

奔流汀门众的楼船上都是红色喜庆的布幔，甲板上好酒好菜，似乎吃着谁的喜酒。

燃犀灯阴面呈现出丝丝裂痕，征域乘着饕餮到了奔流汀，汀上空无一人，西侧的崖壁发出光亮，那是怎样的情景，征域不能言说。

青秋娘子躺在地上的鸳鸯毯上，手中掐着法诀，口中不住吐出血丝，翛然坐在她背后为她护法。

崖壁上几千数船棺飞出，在封闭的水湾中落下，围成一圈十层楼高的圆墙，无数白骨骷髅走到水中，互相撞击，骨沫使水湾的水变得粘稠，青秋抽出自己的命火点燃水湾里的桐油，漫天大火随风扬起，火舌吞噬了一切。

崖壁中的魔头发出震天嘶吼，却被翛然布置的结界阻挡，大火燃烧了整整一夜，还未熄灭，天明时，水湾边的船棺窜起一道火墙。

鸳鸯毯上，青秋娘子芳魂永逝，翛然静坐一夜，抱着青秋从火墙的缝隙中走入燃烧的怒焰中。

崖壁一分为二，中间现出一道巨大的裂缝，散发着潮湿血腥，万恶的魔陷入了沉眠。

征域乘船从奔流汀而出时，遇到赶回的门众，众人见到征域手上紧紧攥着燃犀灯，齐齐弯腰拜倒。

征域挥手告别，走到寂静处骑着饕餮跃到空中，俯瞰水湾处，楼船上的门众们脱下喜服，换上丧服。

饕餮似乎看不了如此场面，载着征域耸着鼻子逃离了现场。

这日，征域见完寰宇皇后，准备出发驻守渔村，重开钟州海流港口贸易。

渔村破败，尽显衰颓，青壮年都被征调军中。如今，征域率手下来到，给这暮色中的村庄注入了一丝生机。

渔村依山傍海，靠海一边极为平阔，需要新建码头、客栈食宿。

红日初升，工地上如火如荼，这时，征域站在山头登高远望，怅然思绪万千。